佛家讲因果,道家说缘法,寻常百姓家只求公平。
以前,宣凭在茶坊跑堂受了委屈,或是在码头挑货遭了欺负,也会哭着鼻子问先生,这世间有公平吗?先生每每都很淡定,外人看来绝壁不是亲爹的那种淡定。
先生会看着宣凭的泪眼说,绝对的公平没有,相对的公平多见,随时的公平没有,随地的公平要自己去发现。公平和不公两个极端不是生活的常态,漫长的是它们的中间状态。
走下黛宗,登上海客瀛洲的那一刻,宣凭觉得,自己和茱萸观的小弟兄们便进入了这种中间状态。
海客瀛洲南北长东西窄,武学子们的驻地并不集中于一地,而是分散在岛上各处。有面海的,有靠山的,有朝北的,有向阳的。各路武学子的住处,一定程度上反应了该路武学堂的实力和背景。
最好的住处,当属三宫,其次是六院,剩余七路的武学子们则相对公平,所住之所不是透风便是漏雨。茱萸观弟子们,毕竟有坊间传闻的湛南路安抚使照顾,条件相对好一些。紫棠公主并非没有渠道,让茱萸观与三宫六院分庭抗礼,她只是不愿过早暴露自己对宣凭关心。
待武学子们全部登岛后,兵部才会进行考官抽签,避免考官被提前买通收受贿赂,是为公平。但京城里的武举考官就那么些,这届你去,下届他去。三宫六院武学子的亲属们不乏富甲天下之人,他们的做法简单粗暴,通通打点,无一疏漏。
奈何魔高一尺,道高一丈,朝廷痛下决心,对此进行改良。不就是武学子的监考吗,从禁军中抽选,还不信谁能买通几十万禁军。
想法太天真。
那些做全国买卖的武学子爹娘,开在京城的分号店铺,一律对禁军兵士优惠。只要见着穿禁军衣服的,就连进某某路绸缎庄扯上几尺布,掌柜的都会补上一句:“武学堂的孩子们,请军爷多担待。”
端碗的手抖一下,也能分出远近亲疏。
安顿下来,晚饭前是自由活动时间,也是武举大比中,唯一一个可以随意走动的时间段,几乎所有的武学子们都会利用这个时间去踏勘比武场地。其他的考核比拼项目,茱萸观的小弟子们毫不担心,只对骑射场地心里没底。
“凭子,骑射场是这边。”陈酉提醒道。
“先去见见大师傅吧。”
“七同斋的两位前辈不是说若遇难事,让咱再来求助吗?”
“既然已经登岛,按礼数也应前来拜见,感情得先联络上,遇着事儿才去找人家,显得势力。”
“凭子说的对,大丈夫不应做‘平时不烧香,急来抱佛脚’的事。”黄雀赞成道,小弟兄们一致认可。
按着伙夫所指,茱萸观的弟子们来到后厨的后院。绕过影壁墙,迈进月亮门,清新雅致的后院,令人叹为观止。
院中整齐摆放着各式各样的盆景,还养了不少花鸟鱼虫,却空无一人。只有一只黑羽黄喙的八哥,站在鸟笼外,正在打理羽毛。它毛色暗淡,羽翼无光,看起来活得年头不短了。
见有人来,黑鸟站直身形,歪头问道:“来者何人?”
宣凭一怔,稍稍上前半步,拱手道:“湛南路茱萸观弟子,前来拜见厨神。”
“没有厨神,只有老头。”黑鸟发话。
宣凭听罢微微皱眉,再次抱拳道:“烦请通禀。”
“你算老几,你算老几。”黑鸟毫不客气地说。
众人:“……”
宣凭听罢,付之一笑,转身欲走。
“我认识你,我认识你。”黑鸟盯着宣凭,鸟头歪来歪去,边打量边说。
“你认识我?”宣凭不解地问。
噗,陈酉在一旁嗤笑出声:“凭子,咱走吧,跟一只鸟费什么劲。”
“小胖子,上灯台,偷油吃,下不来。”黑鸟讥讽道。
小七仙听罢纷纷捂嘴,陈酉被一只鸟给怼了,顿时脸上挂不住,抬手作势要打,动嘴唇不发声。
黑鸟接着说:“炖了你,炖了你。”
惊得陈酉目瞪口呆,喃喃道:“这鸟还看得懂唇语?!”
宣凭一摆手,示意陈酉稍安,笑着问:“小灵通,你怎么认识我呢?”
“我是你爸爸……”黑鸟未加思索,随口作答。
宣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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