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流太急,上上下下,左右左右,翻转不停。宣凭好不容易拧正身形,拨开障眼的气泡,模模糊糊觅见一个修长的身影。
宣凭心中一喜:“好在你黑,要是像小青那么白,掉水里可真看不见。”
少年人双腿用力夹水,两臂并拢,紧贴耳腮,锁定女子随水流摆动的长腿,瞅准机会,坚决出手,握住其脚踝。一把一把地往怀中扥,小腿、膝盖、大腿……
激流汹涌,仿佛在与宣凭拔河。少年人闭气凝神,用双腿盘住女子的脚踝,腾出一只手环过她的细腰,另一手托住其脖颈,水中来了一个泥鳅翻身,搂着女子浮出水面。
激流仿佛被激怒,裹挟二人,继续向前,眼看距离断崖不足两丈。宣凭一只手搂紧女子,另一手划水,保持平衡。
天无绝人之路,一根横沉水底的树干,枝杈粗壮,无棱无角,正在手边。
宣凭一把扒住树杈,单臂发力,带入怀中,用内肘和腋下抱紧树干,任凭水流湍急,稳如磐石。
“好树好木,你日后定是根价值千金的阴沉木!”宣凭称赞道,脚底板,三尺外,便是“飞流直下三千尺”。
“乖乖,悬点就玩大了。”
宣凭刚要呼出一口气,只听咔噗,水下闷响。下一瞬,身不由己,空恨“银河落九天”。
冲出瀑顶的刹那,十万迦里山,郁郁葱葱望不到头的绿,却在这一刻豁然开朗。
光阴无情,以旁观别离为乐,日日匆匆,却愿意为此刻停留。一抹麦色,脱离束缚,面朝穹窿,有那么一瞬,宣凭分不清是飞升,还是降临,能确定的,只有她离自己越来越远。
如醉如梦,缥缈懵懂,女子眉心微锁,十指空握,慨叹世间还有未尽之事,宣凭就这么看着她从指缝中溜走,来不及说再见。
又一瞬,宣凭恍然回到三年前,黄鱼港外,海寇袭城。货船掉头时,他和陈酉在抓住舱门前仰面倾倒,那感觉与眼前是多么相似。
宣凭丹田提气,双瞳怒睁,让自己的理智与意识接管身体。少年人两臂胸前交叉,双腿并拢,倒坠向下,如梭如芒,划破虚空。
身旁水珠晶莹,雾气袅袅,从静止变为向宣凭身后掠去。宣凭再次将其揽入怀中,拉起她的一只手,伸直向前,二人十指相扣,比肩而坠。
头下深潭,山瀑轰撒,水雾弥漫,宛如仙境,一男一女,一息一瞬,双宿双飞不过如此。
轰!
水花四溅,汽包翻腾,潭水巨大的阻力,将一切撞回现实。
宣凭只觉得一阵耳鸣,眼前模糊,脑海中一片空白,安静极了。几息之后,嘈杂声由小变大,由远及近,仿佛是有人呢喃。
宣凭努力的想听清他们在说些什么,越是用力听,越是听不清。
潭水深不见底,暗黑之所,吸魂慑魄。水中翻转的少年,莫名被胸前的什么东西硌了一下。
鱼龙耳坠,唤醒鱼龙之力。
宣凭刹那间清醒过来,看着遁入黑暗的身影,他疾速下潜,紧紧拉住女子的手,将她从化身黑暗的命运魔爪中夺回。
深潭之下,似有黑影涌动,太深太黑,看不真切。而光亮就在头顶,上浮,上浮,却感觉身体里像灌了铅,阵阵无力感压迫全身。
宣凭臂膀叫力,将女子加速提拉,手腕、手肘,肩膀三阶助力,直到女子的腰呈现宣凭眼前。完美的沙漏形,宣凭双手扶住她的腰胯,使出全力推举。清澈的水中,有人上浮拥抱光明,有人坠落遁入黑暗。
深潭下,暗影中,似是有什么被惊扰,盘旋扭动,带起股股涡旋。似有若无的洪荒之力,竟顶着少年人缓缓浮向水面……
咕咕咕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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