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出蟒蛇谷时,天已全黑,月明星稀。昏迷不醒难觉瘆人,神志清醒反而提心吊胆。
宣凭自己倒无所畏惧,只是担心小莜。姑娘醒不过来,他也难以走出大山,去海西也无从谈起。
行至一片树木稀疏的平坦地带,宣凭精挑细选,在一棵进可攻退可守的大树上落脚。树干光滑,一般野兽难以攀爬,粗比大腿的枝杈,横伸展开,树屋平台,自然天成。虽仅容二人平躺,在这大山深处,也实属难得。
算了,这些都是屁话,主要是,这里能看见月亮。
孤男寡女,同睡在黑漆漆的地方,安不安全且不说,关键是场面暧昧,易遭人误解。月光之下甚好,星斗为鉴,绝无邪念。
还阳花果真名不虚传。小莜烧退明显,体温恢复正常,脉象平稳,虽然还没完全醒过来,较之前已经明显好转。
安顿好她,宣凭将刀剑置于伸手可及之处,背靠树干,双手枕在脑后,抬头望月。
“贝……努贝……”小莜轻声呼唤,呓语不止。
宣凭腾出一只手,轻拍她肩膀:“安啦,等你好过来,肯定能见到自己的意中人。”
“见着努贝兄弟,代我向他道歉,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何况,我也不缺……”宣凭自觉失言,眼角瞥皓月,咳嗽两声,“嗯嗯……是这样婶的……”
“说出来,你可能都不信。三年前,我差点就定亲,虽是个上门女婿,但我和香茗打小在一起,算青梅竹马吧。可先生死活不同意,说‘男人永不入赘’,搞得挺不愉快。先生说要入赘也可以,中了状元才行,后来……”
“该死的海寇……”宣凭怒道,眼神黯淡下来。
“不瞒你说,这门亲事在我这里,是定下的。”宣凭说着,指了指自己的心口,“香茗我一定找得到!”
“摘雪还说,找香茗的事包她身上,她自己都泥菩萨过河……”宣凭深吸口气,又慢慢呼出。
“继续顺着说……”
“海寇袭城后,我和小柚子被师傅救下,进观里做了武学子,结识危师姐。期间发生许多事,宣凭无以为报,为危危,赴汤蹈火,在所不惜。”
“三年之约……”宣凭喃喃。
“这把天罡刀,就是小青让我转送危危的。危危跟你一样,善用双刀,还缺另一把,叫淳风刀。我想着,再见到危危前,一定将淳风找到,凑成一对送给她。”
宣凭说着,摩挲天罡刀,有那么一瞬怅然若失。少年人及时将心绪抽离出来,他必须足够刚强,他不允许自己有片刻的恍惚。
“嗯嗯。”他清了清嗓子,强打精神。
“说到小青,是去蓖蓿山的路上偶遇的。这丫头,当初扮猪吃老虎,骗我不轻。”宣凭回想起往事,不禁嘴角上扬。
“小青和大当家够义气够意思,弟兄们的兵刃全都彤云寨送的。我的擒拿手也是跟小青学的,她也去海西帮摘雪了,我欠她太多……”
“乔摘雪,甭提了。被大宝宝吓着,我们俩才认识,后来怪我一念之差,骑了她金骠,就讹上我了……”
“我不怕被她讹,只怕还不清。”宣凭唉叹一声,“摘雪遇上难事,我得尽快赶去海西,你要快快好起来。”
三年的过往,林林总总,一幕一幕在宣凭眼前浮现,他只觉得自己得到的太多,又亏欠太多。身旁响起微微鼾声,只有月亮在聆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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