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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边那轮红日即将坠落大海,远处海鸥盘旋,海面上的轮船不时发出悠扬的鸣笛声。张秋水从BJ回到海边码头已有两个多月。他没有跟老婆说事件背后人性的丑陋,而是淡淡地回应她,不合适不方便挣不到多少钱。
桂芬不知道被张秋水隐瞒的事儿,嘴上还说可惜。此刻,张童书坐在长椅上看电视,桂芬在屋外洗衣服,嘴里哼着时断时续不成调的小曲。附近,小枕头玩着小皮球,漆黑而水灵灵的眼睛深处,全是对这个世界的好奇。
太阳直直坠落进深色大海,寂寞漫长的夜晚笼罩天地,远方有轮船轰鸣,红红绿绿的灯光在海上航行。张秋水手里的烟头在微风中像火花时隐时现,闪烁着奇特的光芒。张秋水接通电话:“姐夫,你打电话来,有什么事情?”
“我不是你姐夫,我是你姐夫的邻居,你是张秋水?”从声音判断,确实不是姐夫,张秋水疑惑。“我是张秋水。”对方确认身份以后,直言不讳地跟他说:“你姐夫跟你姐姐死了。你赶紧过来帮着料理后事吧。”
这些年,张秋水跟他大姐夫家保持着联系,他们分住两地,两家每年会有两次登门造访,偶尔一次。上次见面是在五个月以前。那时,张清风还没有偷窃被抓;那时,张秋水没有去BJ还相信着小舅子;那时,他姐夫春年姐姐张春水还是那样俊朗那样和谐……然而,谁也没想到五个月以后,老天爷会残忍地夺走两条人命!虽说世事无常,可这变化未免太快太残酷?!
春节结束,春年带着张春水从老家春天村赶来。其实,他们用不着那么着急,可心里牵挂着在大年初八以前到厂的老员工每个人可以领到五百元的奖励,他们提前五天。临走,初二那天下午,春年带着张春水跟春来春天他们到他爷爷坟前拜年。春天欢乐着说:“保佑爸爹妈妈挣大钱。”
春年夸奖女儿懂事,全家有说有笑,其乐融融。“保佑哥哥顺利考进清水三中。”春来没有表态,他把妹妹的话牢牢记在心底。彼时,春来十六岁,春天十二岁,奶奶七十六岁,身子骨硬朗,没有半点驾鹤西去的迹象。春天村距离柳林镇不远,这个山脚下的村子与柳林镇隔着大湾河相望。
公路边,春天说:“希望爸爸妈妈挣大钱,回来陪我们过年。当然啦,千万记得给我买好看的衣服,给哥买几本书。”她的声音自信爽朗。张春水看着古灵精怪的女儿:“你要好好读书!肯定给你买好看的衣服!”
春天笑嘻嘻的,没有说话。春年拍打孩子的肩膀,跟他说:“你要记住你是男子汉,不要让我失望。”春来点点头,“你放心,我知道了。”
“爸爸你放心,哥哥不听话,我就打电话告诉你!”
父母乘车远去,班车消失在弯路背后,春来心想等他们回来,他就是清水三中的学生。按照他目前的成绩,夺得柳林中学的状元没有悬念。每次月考成绩出来,春来只看自己是否第一,考了多少分数,他不考虑排名多少。
不出意外,春年进入地级市重点中学没有任何问题,他考虑的是能否进入重点班。如果意外不让人觉得意外,那它就不是意外。所有人,包括同学朋友老师都期待着春来冲刺全县前五时,他人生的转折点就在这种时候出现,早不出现晚不出现,偏偏要这种时候出现!生活就像莎士比亚的戏剧充满曲折,即使人散去,戏剧依旧延续。这个少年承担了这个年纪不应该遭受的厄运。因了这厄运,他脱离轨迹,他的人生会像小说跌宕起伏,还回不到曾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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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到通知,张秋水叫上张清风,骑着摩托赶来姐夫家。他已经历风雨,他知道人死不能复生,可他心还是很沉重,这种沉重深处有对两个外甥的牵挂。他的牵挂随风随云跋山涉水来到柳林镇大湾河对面的春天村,又从春天村直直来到姐夫家,像电流那样寻找着姐夫的两个孩子,想告诉他们坚强地活下去。
父母猝然长世,无疑对谁都是晴天霹雳。短时间内,他还不能接受泰山压顶般的噩耗。然而,接受与否都不能改变事实,这就是现实,现实就是现实。大湾河水哗哗,河风吹拂,阳光照耀下的柳林镇还是那样美丽。
彼时,柳林中学后操场,春来跟同学打篮球,他刚把手里的球投进篮圈,有人小跑来叫他。“春来,春来!班主任有事找你!”班长跑来篮球场叫春来,春来是学习委员,他们关系很铁。“你奶奶病倒了。赶紧回家去看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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