淅淅沥沥的小雨,漫无目的地满天飘散,被风裹卷着往每一扇没来得及关紧的窗户缝里钻。
雨丝实在是太过于柔软,虽然看起来细细密密的,却连地面都还未能完全打湿。
街道上空无一人,就连往来的马车都加快了速度,车夫们卖力地甩着鞭子,并不想在这场雨里多呆。
艾克郡的冬天本就阴冷潮湿,降雨最大的作用,大概就是就是把每一个在街上神色匆忙的行人,都赶回可以避雨烤火的建筑物里。
全方位,无死角。
随着云层越积越厚,慢慢下压,天色变得昏暗起来,街道两旁的建筑物,开始陆陆续续地亮起了煤气灯的光。
温暖的黄色灯光从一扇扇玻璃窗透出来,沉默地连成一条防线,对抗着雨水和寒冷的浸润。
还没有到规定的时间,点灯人不急不慢地在蹲在家里的壁炉前搓着烟丝,并不会因为提前天黑,就急忙忙地出来点亮路灯。
那样会浪费不必要的煤气,点灯人想。
这种见鬼的天气,官老爷们压根不会出来瞎溜达,没有马车出行,自然就不需要路灯照明。
而艾克郡市政公司那些穿靴子的家伙们,从来都不介意有新的理由,好克扣他的薪水。
哪怕克扣下来的那几个铜板还不够官老爷们擦个皮鞋的,却足以买一条半的黑面包,够他全家饱餐一顿的了。
点灯人往窗外看了看,转头往掌心里啐了口吐沫,借着这一点湿润,继续搓着手中有些发黑的烟丝。
脚边的旧报纸早就被裁成了巴掌大的小块,准备用来卷烟丝。
没有路灯来撕破乌云的笼罩,街上显得更加昏暗,长长的市政街道在这里拐个了九十度的弯,再笔直地通往码头。
远处的大钟敲响了四下,钟声惊飞了几只黑色的渡鸦,振翅一展,不知道飞去了云层之下的什么地方。
已经是下午四点整了。
街道的拐角处正好杵着一根黑黢黢的路灯,路灯的阴影里,不知何时走出一个瘦瘦高高,手拎马灯的男人来。
男人没有打伞,脸庞藏在兜帽的阴影下看不真切,手里的那盏马灯还没来得及点亮灯芯。
好像那只是为了赶夜路,而提前做好的准备。
他漫不经心地在街上走着,任由雨水打在身上和皮靴上,铮亮的银色靴扣,哪怕是在一片昏暗中都特别显眼。
似乎是为了避雨,没走几步,这人就停下脚步,转身拐进了最近的一家杂货店。
是家装修简单的小店铺,在雨天里并没有客人光顾,眼下,除了货架上琳琅满目的货品,就只有老板一个人缩在柜台里。
老式的门铰链很久没有上油了,被推开以后,光靠着惯性慢悠悠地往回关。
一股冷风卷着雨水,趁机紧跟在男人身后,一起进了铺子。
“随手关门可是绅士的美德,先生。”缩在柜台里的店主抬起头来,苍老的声音听起来有气无力的。
柜台下面藏着一台烧煤气的暖炉,小小的,非要凑近了才能有一点热乎气,至少杂货铺的其它角落里都还是冷冰冰的。
这才下午四点多,但是屋里屋外都一样昏暗,店主人可能是为了省点煤气取暖,只开了门前的一盏灯,证明这家店还在营业。
暖炉的红光映照在他脸上,开口说话的这会儿功夫,男人看清了他咧开的嘴巴,里面缺了半颗门牙,用金子镶上的,大概是金子纯度不够,看起来没有那么亮。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