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段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日子,天一亮,冠生又被人带走了。方秀兰捶打着自己已经痛麻的双腿,她想哭,可是眼泪似乎已经流干了。
今天很反常,大喇叭喊到中午的时候就没了声音,方秀兰在心里嘲笑他们:是嗓子喊哑了吧?一直到下午,外面出奇的安静,方秀兰的心里开始不安了起来。
房门被打开,进来的人除了那些“红*卫兵”小将,竟然还有柳保禄,柳保禄那年不到三十岁,他是老村长柳文财最小的儿子。他怎么会来这里?!就在方秀兰惊讶的时候,牢门也被打开了,柳保禄进门后将方秀兰搀了起来,在她耳边说道:“姑,咱们回家!”
方秀兰紧张的问道:“冠生呢?他在哪儿?我要和他一起回家!”
柳保禄红着眼圈应道:“别说了姑,在外面呢!”
莱县一中的门口,一群村民围着一辆平板车,车上躺着的是已经人事不省的冯冠生……
在回大柳村的路上,柳保禄告诉方秀兰:前天晚上见他们没有回村,老村长柳文财就觉得事情不对劲,昨天一大早,他就让儿子柳保禄带着村里几个年轻的后生奔了莱县县城,等柳保禄打听到了冯冠生和方秀兰下落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今天一早他们就进了莱县一中,中午的时候,他们终于见到了那个“革委会”的头目,并说明了来意,没想到那人竟很痛快的答应了,但是那人留了话:“人可以带回去,但是对于这种深藏在人民内部的‘狡猾的反革命分子’,ww.uksh.必须严加看管,我们随时有可能过去‘提审’!”
但是,当柳保禄见到冯冠生的时候,他已经奄奄一息了,难怪那人那么痛快的就允许他回家!
方秀兰在平板车上搂着冯冠生,行了一路,也哭了一路……
离大柳村不远了,柳保禄让一个小伙子先行跑回村子报信,当他们来到村头的时候,大柳村的老老少少已经守候在了那里。
柳保禄带着几个年轻力壮的人将方秀兰和冯冠生背回了家中,老村长柳文财也带着村里的土郎中赶了过来。
土郎中给冯冠生把了把脉,说他是动了肝火,急火攻心,外伤基本没什么大碍,只是好像伤到了肋骨,需要好好调养,临走时让柳文财派一个人随他回家拿药。
那天等众人忙活着给冯冠生灌下了药,已经是半夜了。柳文财要留下几个村里的妇女照顾他们,但是被方秀兰谢绝了,她想和丈夫单独在一起。柳文财见方秀兰的态度很坚决,也只好做罢,他让方秀兰好好休息,明天一早他就过来,便带着众人离开了。
那天夜里,悲愤交加的方秀兰很晚才睡着,她做了各种各样的噩梦,在梦里,那些恶毒的口号冲击着她的耳膜;那些狰狞而亢奋的面孔咆哮着、咒骂着,不断出现在她的面前;拳头、棍棒、皮带,雨点一样的袭来;丈夫胸前那醒目的牌子,还有他头上那刺眼的白帽子;丈夫抬起头,眼睛满满地全是屈辱和绝望;血,还有血,丈夫的血……
方秀兰从噩梦中惊醒,又伴着眼泪睡去,再惊醒,再睡去……周而复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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