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号矿场是个硫铁矿,大部分工作依靠大型矿机开展,操作矿机需要专业技能,马隆辉没有任何技能,被派去后端操作一台研磨机。
刚开始马隆辉很沾沾自喜,对于自己没有丝毫技能,还顺利在这里找到自己能干的工作很满足,可是很快,随着长时间单调重复的动作,马隆辉逐渐变得恍惚起来。
他开始感觉不到时间的流动,逐渐发展到感觉不到自己的肢体,用来操作研磨机开关的两根手指逐渐变得不会弯曲,经过一天十几个小时的工作之后,马隆辉发现手指已经固定到那个角度,如果不用另一只手辅助弯曲的话,控制手指的肌肉像是消失了一般。
这里的灯光永远都昏昏沉沉,机器的轰鸣声充斥着整个脑壳,空气中弥漫着硫酸氧化过的刺鼻味道,马隆辉终于意识到这是一片炼狱。
他的感觉正在被剥夺,单调的食物和从来没有变化的日程,让他的躯体变得像机器一样毫无敏感度。
神志清醒的时候,马隆辉会蹲在角落里,呆呆看着头顶,他用残存的神志祈祷来上一场矿难。
身边只有两三个工友,全是男性,其中一个长相怪异,下颌十分突出,一口黄牙暴露在嘴唇外边。这种特征在其他集体里肯定会被冠上各种外号,猩猩金刚之类,可是这里没有,马隆辉的这几个工友比马隆辉更早陷入恍惚,即便休息时间也不愿说话,马隆辉也不敢跟他们说话,仿佛在害怕这些人一旦张嘴说话,自己会发现他们压根不是人类,至于是机器人,还是披着人皮的什么怪物——马隆辉自己也说不清他更害怕哪一种。
他的大脑已经不能正常运作,大脑里的那只海马只能带他回到自己进入矿场那天,那天张希宇被划分到另一个部门,昏迷中的何子恩被遣送部门送回地面世界,马隆辉个另外两个男孩被一个男人带走,另外两个男孩互相之间似乎也不认识,三个男孩一路没有说话,回想到那个时候,马隆辉都会恨自己当初为什么没抓住最后一次讲话的机会。
更令他感到后悔和难堪的是当他发现自己被免于一死,甚至还得到一份轻松的工作时,那份令人不忍直视的得意,当时的马隆辉甚至觉得自己第一次盖过了张希宇一头,不用死,还有一份轻松的工作,每次恢复神智,这个念头就第一个冲出来质问马隆辉“如今你的沾沾自喜去哪了?”
这天马隆辉照常起床,他们的宿舍只是废弃矿坑里的一个简易窝棚,厕所更简单,窝棚不远处随地都是,马隆辉每次去这片布满农家肥的地方都会选一条新路线,不仅是为了避开随机出现粪便,更是要借此告诉自己这是新的一天,而不是“我从昨天重新走来一次”。
他还在上厕所,就听见尖锐的口哨声,这是呼唤矿工的口哨,平时只在吃饭时间和放工时间吹响,其他时间段如果吹响,就是有什么需要紧急集合的事件了。
马隆辉第一件事是抬头看看已经被挖空的穹顶,不像是有矿难的样子,他弄干净自己,穿好衣服过去集合。
似乎没什么事,一次普通的集合,所有人都被采了一点血液样本,就解散去吃早饭了,一天令人麻木的工作结束之后,马隆辉回到宿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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