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夏末。
一轮似火骄阳高挂当空。
时至正午,热浪滚滚,宽阔的官道上不见一人。
路旁一简陋茶肆坐着几个行脚商人。众人大多敞胸露怀,手中蒲扇挥个不停,却带不来一缕清风。身上汗水如浆般不断冒出,尽将衣衫湿透。
一高瘦长脸的汉子提起茶壶倒水,只觉手中一轻,冲那忙个不停的老汉喊道:“老板,快添些水来。”
“来了。”
一慈眉善目的老汉,拎着水壶紧跑两步走到桌前,一边续水一边讪笑道:“客官,招呼不周多多担待则个。”
“莫喊了,留些力气一会赶路吧。”同行的圆脸汉子劝了一句。手中端着茶杯,小口小口的喝着,仿佛品尝陈年老酒,口中啧啧有声。
这时从官道上行来一少年,蓬头垢面,衣衫褴褛,一步步慢慢挪进茶肆。
“水,水…”
那少年舔了舔干裂的嘴唇轻声唤道。
老汉见状连忙端来一碗清水放在他面前。那少年也不道谢,双手捧起碗来一饮而尽。
“慢点,别呛着。”那老者安慰一句,又把空碗倒满,递给少年。
“咕咚咕咚——”
“你这老汉到是好心,一会茶水钱也少算些吧。”坐于一旁的高瘦长脸汉子调笑一句。
“都不容易,都不容易。”老汉喃喃道。
那少年喝了水后也不言语,独自呆呆的坐在一旁,目光空洞,两眼无神。见此众人不再理会,又径自攀谈起来。
这少年正是谢无忌。那日夜里,无忌将孙良一拳击杀后又欲打杀那妇人。不想婴孩的哭声让他如遭雷殛,想起这几日所作所为心中陷入迷茫,浑浑噩噩间竟不知如何离开县衙。
这些时日,无忌不辨方向,东飘西荡,似行尸走肉一般。渴了,便从河边小溪捧一把清水;饿了,便自树上摘几个野果。
幼时家中惨案父亲的哭泣、贾家众家眷的哀嚎、县衙中婴孩的哭嚷,不时在耳边回响。
“你说的甚狗屁胡话。”不知何事,那长脸汉子开口冲同伴大声嚷嚷:“如今尽是些贪官污吏。前些年黄河决口,淹没民田淹死百姓。今年又大旱…”
“莫嚷莫嚷,官官相护自古便有。”圆脸汉子笑吟吟的也不生气,出声劝慰。
“只要能惩治首恶,其余人必不敢这般放肆。”长脸汉子尤忿忿不平,大声说道。
惩治首恶?
惩治首恶。
惩治首恶!
谢无忌不断重复着这句话。突然心灵福至,似一道电光划过心间,又似一阵狂风将眼前迷雾尽数吹散。
他终明了:武功无正邪,用之以善便为正,用之以恶便是邪。抑恶扬善本是侠义本分,行事之间只需把握“惩治首恶”四字,不可像之前动辄杀人全家。小恶略惩,大恶重罚,用己一身武功使这人间正道长存。
“哈哈哈——”
谢无忌放声长笑。如同有一眼甘美清冽的泉水缓缓滋润着干涸的心田,一时间只觉得神清气爽。
周遭众人见那少年如同疯子般长笑不已,不由摇头叹息。
谢无忌感到众人皆望向自己,当下收住笑声,挠了挠头,冲那老汉说道:“老丈,可有点心干粮。”
老汉犹豫片刻,从后面取出些点心放在无忌桌上。
谢无忌心知肚明也不生气,自怀中取出二两碎银,说道:“放心,给钱的。”
老者见状又赶忙换上茶水。无忌腹中饥饿,当下不再理会他人目光,抓起点心干粮不断放到口中。
“呼——”
片刻后无忌长出一口气,觉得腹中热辣退却许多,当下也不再多用。无忌吩咐老者包了些点心当做干粮,一会一并结算。又嘱咐老者端了些清水来,略作梳洗。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