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城市的街道,阵阵微风吹过,落叶在空中飞舞、旋转、跳跃,垃圾箱也发出窸窣声音。楼区还有几盏长明的灯亮着,不过街道上已经看不到任何的车辆或者人影,也没有什么狗吠鸡鸣。沉睡不能代表此刻的情景,反而“死亡”更贴合现实的一切。
张大业双手抱着肩膀,叹了一口气,极目整个泰安城,然后转过身,抬头看了看夜空。月亮被乌云遮住了半身,世界也变得“黯淡”。张大业又叹了一口气,从天台走进屋子,像往常一样把九点钟在水杯里泡的菊花茶喝干净,脱下T-shirt,然后吃上两片安眠药,躺在床上,盖上被子,蒙住脑袋,准备迎接新的一天,或者……
人生本来就没有什么意义,我简直是浪费了自己二十五年的青春,我真是个大蠢蛋。如果张大业是名人的话,这句话必然是他的名言,因为他每天都会说一遍,没有其他人听过这句话,他自己也不会听烦。好像这个觉得人生没有什么意义的人,这句话就是他活着的意义。但是事实并非如此,张大业没有什么活着的意义,他想死,想失去任何的感觉,想把心丢掉,把大脑挖去,不再让任何东西再打扰自己,也不会去主动关心这个世界。我们明白,想的东西,是自己未拥有、未完成的东西。对于张大业,这种想法在他的心里并不是要逃避,而是他被折磨的不行,他想要“静”。他变成现在这副样子,或许与世界有关,又或许与世界无关,总之与他自己必然有关。他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和想法,他的大脑和心仿佛不属于自己,而这个大脑和心的拥有者却在说,也在行动:我想这整个世界,全部都与我有关。
张大业无奈。
张大业睁开眼睛的那一刻,似乎时间静止了,这个时间是仅仅属于他的。钟表的秒针一直在动,马路上还有鸣笛声,张大业的心也在跳着,而他像被武侠小说里的“给葵花点穴手”定身一样,身体僵直,一动不动。突然闹钟一响,“不见琳琅十八春,如锦绣风吹尽枝头不老绵,看遍惆怅奈何天”,张大爷猛得坐了起来。他的闹钟铃声是Sile小千的《花间旧事》的前奏加京剧戏腔,刚刚的歌词就是戏腔部分。他太喜欢这首歌了。每天能叫醒他的也就是国粹了。
他不仅与生活脱节,还与时代脱节。在朋友的眼中,他是一个非常落伍的人。聚会说一些网络的流行词汇,他都不晓得;谈一些近期的新闻或舆论,他都没听说;用一些高科技产品,他都不知所措。不能说他思想陈旧,故步自封,只是他觉得那些与时代接轨的媒介没有什么意义,管好自己就可以了,何必要关注那一些无所谓有无所谓无的东西,费心费神,这可不是好的理财方式。他也很先进。他的思想超前,总能提前想到别人还没想到的东西,比如看到表面,他就能一眼望到底部。或许在别人眼里,他不正常,说傻也不过分。人人夜晚抬头,看的都是月亮,而他却看月亮的背身。
穿好衣服,从床上起来,他会把被子叠好,用鸡毛掸子把床单儿打扫一遍,等到床上整洁了,他会去烧一壶水,然后去洗漱,洗完漱,他会用烧开的水冲一碗鸡蛋汤,喝完鸡蛋汤后他会把卧室的地面扫干净,然后拉起窗帘,再把窗帘拉下来,收拾好自己的包,然后穿上鞋子,准备出门。
出门干什么呢,这是一个值得思考的问题。上班儿的话,去哪里上班呢。张大业也已经忘记自己从事什么工作了,即使他大学毕业后工作快三年了。张大业眉头突然一紧,脑袋一阵刺痛,便感觉意识有些模糊了。他的眼睛里仿佛看到了一些画面,U w.uknshu.m画面里的唯一的人物也很模糊,总之看身形和穿搭,是自己无疑了。他思考,或许我在银行当职员,或许又不是,或许我在学校当老师,或许不是,也或许我是税务局的公务员,或许没有这种可能。他迷茫了。他觉得这些工作他都亲自做过,但是自己不可能身兼数职,要他在这些当中选择一个的话,他实在没有办法。总之,他坚信,他的工作肯定不是编辑或作家,肯定不是导演或编剧。哦对,他记起来了,他是一位诗人。转念一想,诗人也不应该是他自己印象里的职业。他开始叹气,或许自己啥也不是。可是又有个念想告诉他,他什么都是。他总以为自己一无所有,可是他拥有一切。
在他的印象里,他已经是第101次这个样子了。这个世界,原来一些事情是可以重新开始的,但是痕迹却无法清理。他思考了100回,尝试了100次,最后发现自己始终是在原点。难道说重新开始的话,发生的事情还是无法改变吗?事在人为,人定胜天,只是一个幌子?并没有。那100次的机会,他活了100种样子,做了100种职业,也用了100种方法去死。可是死后,一切又重新开始。睁开眼睛。就发现自己穿着T-shirt站在阳台上,被凌晨的寒意冻得双手抱住自己的肩膀。一切的起点,终究是对世界失望,对生活失望。一切都无法停止。从第二次开始的每一次,他都没有想过过去发生的事情,他只想着接下来和下一步要做的事情。而这第101次,他终于发现,原来自己陷入了循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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