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你感到阳光刺眼时，证明你敢于正视它。
肖贲和所有夜猫子一样，黑夜让他们兴奋，让他们泉思喷涌，让他们沉睡的血脉觉醒。他们习惯在黑夜中做好一切心里建设，来防御那不可避免的白昼阳光审视。
“但即使这样，他们仍需要汲取阳光的养分。”肖贲经常告诫自己与其他“夜行者”的区别。
所以肖贲不讨厌白天，甚至喜欢阳光轻微的灼烧感，他时常把衣袖撸起，感受皮肤中水分被蒸发的干燥，去嗅衣物上浮游生物炸裂出的生命味道，这是他唯二的兴奋剂。
“你真觉得那美国药汤好喝吗，天天灌？”肖贲的搭档，那个“整位”警官杨绢边把半个煎饼果子塞进嘴里，边帮肖贲打开车门。后者仿佛软泥怪一样顺滑的瘫坐到后车座位上。
“你说，哪有搭档巡逻一前一后坐着的，还有你那抽了筋的泥鳅，人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一早出警就逮住嫌犯了。”
不等肖贲回答，杨绢下一刻意识到自己庞大壮硕的身躯（这也是姜森为什么只能捕捉到“一位半”的另一原因）以及旁座上早已被自己弄的油渍兮兮，识趣的转移话题：“城东，建设区，有人提供线索，电瓶小子露面了。”说罢就是一脚油门。
肖贲大口喝着冰美式，他也不喜欢喝这个美国中药，还贵。但是排队时顾客之间默契的安静，让他感到莫名轻松，冰到心里的苦涩总能让他思绪清晰一些。
今早5时20分，太阳微起。
当刺耳的电话铃音响起，肖贲并不惊慌，他早已习惯任何时间段出警。除了那个电话，让肖贲冷汗第一时间流下。
“喂，是我。”
“我知道，妈有情况了？”
“你妈稳定……是我，那天我摔……医生给我作了检查，说是有病变，需要化疗……”
“我早都让你体检，三年你都不听，你有刀伤旧疾，不能长期劳累……”
“我打电话不是让你教训我，我照顾你妈哪有时间，只是告诉你一声，没有让你帮什么。”
“……妈成为这样，都是你害的，你不要认为现在舍命照顾她，就成为什么圣人了。”肖贲强压怒火，压破喉咙低吼道。
“你放屁，咱们以后形同陌路，我就不该给你打电话……”
此时，一个出警电话不适宜又适宜的切了进来。
“挂了。”
肖贲接起出警电话：“今天我休班啊。”肖贲知道这声牢骚是发给他父亲的，但他马上意识到：“把坏情绪转嫁给别人，我和糟老头子有什么区别？”
“肖贲，从昨晚警情就很多，人手已经都派出去了，这里又有一个聚众闹事的警情，离你家不远。”
“杨绢呢？”肖贲马上联想到那个庞大身躯呼出的惊雷声。“知道了，地址……”
“青年广场”
清晨的刮骨风比深夜的还厉害，重重拍到肖贲的脸上，也穿透进他心里。肖贲搞不懂，为什么亲人之间的情感会变得如此陌生，甚至是极端。当最亲近之人所说出的话，让你第一时间反应出提防情绪时，这是多么悲哀的事情。
“真想知道，那个糟老头子，到底怎么想的？”肖贲思绪间，被一个醉酒大汉撞了个满怀。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对方似乎要表达歉意似的，突然狂扇自己的右侧脸庞。
“走开，走开，莫挨老子。”大汉边喊，边更用力的扇在早已肿胀的脸庞上。随后倒地不起，同行者赶忙上前抬走。
肖贲皱了皱眉头，清晨怎么会有这么多行人在外，他不是一个喜欢节外生枝的人，继续赶往案发地，但他一路所行之处，多是些行为古怪之事。
摊贩与顾客因多放辣椒的琐事居然吵得面红耳赤；送孩子上学的老人也一反平日常宠溺的表情，对哭闹的孩子大声呵斥；过往车辆与行人之间更是几乎大打出手。
“莫非市面上，又流出一种新型迷幻药？”肖贲疑惑之际。
突然，人声鼎沸，群众手指天空，只见一个赤脚青年男子，死死勒住一个女生的脖子，把她拖行到楼顶边缘。青年男子如困兽一般死死盯着快要窒息的女生，那种眼神是让肖贲胆寒的，当人类褪去所有理性，身体只剩兽性的本能。
“我一无所有，只有你，我都想把天上的月亮摘给你，你为什么就不能遵守一点你的誓言。”青年男子癫狂的在吼叫着：“你说要分手，我两天骑车跨了三个市来找你，你就在我眼前出轨啊。”
肖贲想要上前劝说，却被围观群众堵的挪不动分毫。
“跳啊，这娘们绿了你，你带着她跳啊。”围观群众随声附和，甚至癫狂的鼓起了掌声。
肖贲厌恶的看着这一群肆无忌惮释放自己戾气的家伙们，内心深处升起一股开枪的驱动力。“是不是很像《黑袍纠察队》第二季里‘祖国人’扫射抗议群众的冲动？”之后姜森帮他诉说感受。
“无关者都散开！”肖贲从消瘦身躯所吼出的命令，总让人有一种无形威压感，人群声音渐缓。
但楼顶青年男子，脸上青筋暴起，语言刺激之下，彻底崩溃，抱起女生就要纵身跃下。
肖贲眼见悲剧就要发生，突然一阵时钟敲响，震住了在场所有人。那是时代广场上“世纪钟”的整点报时。
上午六时。
阳光终于彻底撕碎朦胧的幕布，洒向世间任何一个黑暗角落。
钟声停止，人群似乎终于恢复到正常的情绪之中。一声惊呼，群众开始变得心疼的劝阻楼顶青年男子不要做傻事。那名青年男子，似乎也如身体中的鬼魅被驱散一样，惊吓倒地，捂脸痛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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