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秋的夜晚,清冷的月光下,少年的身影被拉得修长。
林凡走在回家的路上,这条路他走了十几年,熟悉的一草一木都在记忆里生根发芽。
青山区是临江市的老城区,已经许多年没有过拆迁建设等相关规划,一切都还保留着十几年前的模样。一眼看去,街道两旁栽种着两排苍翠挺拔的香樟树,在风中传来阵阵清香,陈旧的老铺子写着“仓买”、“零食”、“烟酒”等,仿佛时光从未刻意在这里留下痕迹,又仿佛整片城区被铭刻在了某段记忆中,不断拾起又不断遗忘。
林凡一边思考着今晚发生的种种离奇,一边拐进熟悉的巷子,映入眼帘的是一栋三层的老楼。林凡掏出钥匙,陈旧的铁门发出刺耳的“吱嘎”声响。
紧接着林凡走到一楼背后的仓库,这间仓库是林凡养父生前搭建的,那个男人把自己和另一个人十几年的时光都锁在了里面。
林凡推开仓库大门,随手拉了一下右手边的电灯开关,老旧的钨丝电灯投射出昏黄的光照亮了某段被尘封的岁月。
仓库里面摆放的东西并不杂乱,林凡每隔一段时间都会来这里整理一下顺便坐一会儿。里面的东西也很简单:
仓库最里面摆放着一张铺就着大红被子的双人木床,被子上还绣着两只鸳鸯,木床的右侧是一套通体由红木打造的桌椅,桌子上立着一盏老旧的煤油灯。在桌椅的旁边是一张红木打造的大衣柜。仓库中间是一个擦拭干净的洗手台,上面挂着一面破了一角的镜子,镜子顶端的部分用红色和粉色的涂漆写着“花好月圆”几个字。洗手台的后方整齐摆放着几个破旧的纸箱,上面用黄色的胶带封住,里面装着两人生前的衣物。
那个男人啊,总是把“没有什么能束缚住一个真正的男人,除了他心爱的姑娘。”这句话挂在嘴边,可最后和那个人的回忆也仅仅只有这几平米的仓库而已。
林凡走到桌子前坐下,恍惚间又想起孩童时玩耍路过这里,看到那个男人坐在桌前一言不发的背影。那时的林凡还会跑过去抱住养父的手,爬上他的后背,嬉笑着问他在干嘛。养父总是笑着把他抱到脖颈上,带着他在院子里跑来跑去,林凡养父的背上“咯咯”得笑着,全然没注意到转头那一刻男人泛红的眼睛。
后来那个男人走了,林凡才明白,原来真正的悲伤并不是痛苦的嚎啕大哭,而是无法言语的沉默。林凡也明白了为什么男人总是会独自坐在这里,原来看着这些东西,守着和那个人有关的回忆,就好像那个人从未离开过一样,心也就不会那么空旷。
林凡记得自己曾经在哪本书里看到过这样一句话:思念本身是一种疾病,病毒会像种子一样在心底深处生根发芽,而回忆是唯一的解药。
如今想来,不过是以毒攻毒罢了。
林凡深吸一口气,揉了揉有些泛红的眼睛,整理了一下脑海里纷乱的思绪,他知道自己的时间不多了,那个家里还有人在等着他。
林凡向前走了几步打开柜子,里面摆放的是他之前准备好的衣物,简单的白色衬衫和黑色的休闲裤,仔细看去,和他身上这套已经破烂的衣服是一模一样的。
理由么?他总是会做好面对一切可以推测的意外的准备。
换好衣服后,林凡转身走到了洗手台前,镜子里的少年长着一张清秀的脸庞,皮肤由于失血过多显露出病态的苍白,一缕缕的血迹在脸庞上干涸像是枯败的藤条。
少年眯起狭长的眼睛,思维有些发散的想到:破旧老楼的仓库里,一个皮肤苍白脸上布满干涸血迹的少年对着镜子微微一笑,这幅场景在昏暗的灯光下难免显得有些惊悚。
想到这里林凡竟真的对着镜子露出一个微妙的笑容,随后微微低下头去,镜子里少年稍长的碎发遮住了眼睛,看不清此刻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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