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青山镇碎骨案缓慢推进的过程中,秦天和何宣又想再去无头案现场再看看。应该是说秦天坚持要去,其他人只是耸耸肩说:好吧,老大说了算。
根据手机导航以及前段时间掌握的线索,他们来到了当初那条国道旁边的机耕道土路,因为明市那边阳局沟通的结果是也没有发现任何可疑车辆前段时间到过里市的礼县。土路的尽头是一块泥泞的草地,再过去就是采石场,停了好多运输车,还有拥挤的工人用的便民摩托车和自行车。这是一个普通但是繁忙的采石场地。在经过再仔细的寻找之后,终于看到了一辆被掩盖在非常多杂草下面的破烂的黑色的轿车,车牌没有了,众人在看到希望之光之余,却又是无尽的失望。
这车感觉很旧了,但是还感觉得到曾经的豪华。朦胧的阳光穿过纵深的林木杂草灌木再透过防弹玻璃的车窗,照在修饰过的劣质后车座上。如果这就是当时的嫌疑车辆,秦天都能想象出当时的死者应该就是在这个车座上。还有金属的扶手,但是竟然已经生锈了,门把手也没有了。车底板上有一条生锈的长长的黑线,有鸟兽在车窗厚厚的玻璃上和车顶上拉了无数的鸟屎和尿渍,让车里外都弥漫一股很浓的臭气,还混杂着一些烟味,变质的酸味,就像人的口臭。
没有人问痕检出身的李兵的意见,仿佛他已经被忽略了,这个车从杂草中被清理出来时,就好像青山绿水背景上的一块污渍呈现在大家面前。李兵不用想,要在这个车上找痕迹简直就是和考古学家去考古还难,但是随行的实习物证科警员还是想尽量进行一些检查,但是结果是徒劳的,没有血迹,没有残留人体皮屑或者说其他值得重视以及有效的物质。
这里本来也挨着明市不远,太阳更高了,阳光给这一片连绵不断的山脉镀上了一道金色的边。刑警队的车正穿过一片片受保护的国家森林,在没有路的路上往深处开进,哐哐啷啷地开过几座摇摇晃晃的土基木桥,那些桥可能是很早以前这一代的更早的居民进山搭建的。
而转过国道高架桥到青山镇境内,破裂的双道柏油路村镇公路两边是茂盛的庄家和低矮绵延的山丘,以及半山郁郁葱葱的红杉和松柏。居民们的青瓦红砖旧居上倾斜的烟囱上也长满了牵牛花,紫色白色的花朵无精打采的耷拉着脑袋,牵牛花在这一代像野草一样随处可见,靠着湿润的气候和土壤存活,静静地生长。
路标几乎已经绝迹了,要么就是面目全非了;上面的字不是褪色了就是锈迹斑斑,或者是被小孩子的各种涂抹模糊了。偶尔出现一条机耕道,穿过一些高高的草丛,直通错落有致的民房。是不是迎面开过来几辆车,与警车擦肩而过,稀稀拉拉的不多,而且通常是当地的生意人:二手的长安奥拓或者好一些的桑坦纳,或者破旧的五菱面包车,半斗货运小汽车,还有哔哩吧啦的三蹦子拖拉机,清一色的本地牌照。
如果说何宣秦天等人今天此行的目的是为了搜索无头案的线索,倒不如说是带秦天出来散心的。车子感觉就这样漫无目的的在村镇道路上行驶,白云说她饿了,饿得可以吃掉一头猪的肘子,于是何宣说干脆找个地方找点吃的,正说着不远处像是村镇集市的左前方就出现了一家脏兮兮的小餐馆,于是他们把车停在路旁,像是一个衣服拉链旁的吊牌一样挂在路边。
秦天瞟了一眼找个餐馆,窗子上污秽不堪,地上没有打地板,就是水泥地,到处是一坨一坨的狗屎。白云和秦天已经不想进去品尝什么特价菜和老板娘招揽生意时说的风味美食了。
可是一行人还是进去了。
这地方看上去就像是上世纪50年代的餐馆:一条长长的柜台,前面一排漆黑发亮的铁皮座椅;橱窗十分窄小;铺在桌面上的塑料薄膜非常低劣和邋遢,边缘上早已油迹斑斑和破烂;橱柜上方的角落里塞着一台熊猫牌黑白大屁股电视机。电视机里放着省台热播的西游记,黑白图像,还伴随着时而出现的雪花点。秦天看过这个电视剧,不用看也听得见说的什么。显然,这顿简餐众人食不知味。
下午,警车又到了青山镇里,进入青山镇后秦天很难不去想关于老师的点点滴滴,以及从老师联想到前几天的碎骨,秦天一阵头昏目眩,连脖子上挂的碧绿扳指也有点幽幽的闪动着绿光。
在耀眼的橙黄色太阳下,几个警员在岸上的车里坐着吹牛打屁,何宣和白云还有秦天驾着船,灵活地穿梭在两棵化石般的灯塔之间,灯塔高耸入云,塔尖消失在金边白色的云从中。附近边缘的高大杉木巨大的树干和交错的树枝呈现淡淡的青黑色倒映在岷江进城河里,看起来像是隐藏在深不见底的水面下的一只雄狮,有一座山那么大。
成百上千的飞鸟栖息在缠绕的苍翠杉木枝叶中间,就像更黑色的树叶一般,静静盯着河面上的行船。有大一些的白鹭,停在枝头,它们的羽毛掉了下来,在天空中盘旋着像梦一样优雅,徐徐落下。这条河秦天究竟走了多少趟了?穿过拱桥,水流变得湍急了,船进入了一连串不停变换移动的漩涡,有点是顺时针有的是逆时针,好像是要打破时间的规律。换成是别的新人驾船,可能会在慌乱中翻覆,但是船夫是个资深的船把式了,对这条河比对自己还了解,他还喋喋不休地给何宣等人介绍着沿岸的风土人情,可是众人的心思自然不是在这些风景上的,何宣的目的还是想再把几个找到骸骨的地点联系起来,看看能否有什么启发。
船体的线条很粗糙,棱角突兀、形状怪异,船缘高出吃水线很多。就在众人聚精会神抑或是漫无目的时候,船体一声巨响。秦天失去知觉。
等秦天再次醒来,他感觉半边身体感到剧烈的疼痛,是那种钻心的痛。他的皮肤和肌肉也感觉像是被针扎一样,胳膊和腿都麻木冰凉,不能活动。何宣就坐在床角。他进病房后,自己倒了一杯开水,就那样坐在那边,一动不动。何宣爬满伤痕的脸藏在阴影里,乳白色的柔和的光线穿过病房窗户的纱帘,照亮他机敏的双眼和干涸的嘴唇。秦天闻到自己身上散发出一股难闻的气味,就像是警局办公楼背后淹水的地下管道里的味道。
“我还记得一声巨响,是船上发生爆炸了么?”秦天吃力地张张嘴。
“是的,船夫当场就炸飞了,你受伤最严重,我们几个都是轻伤。”何宣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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