锈迹斑驳的金属门上方,落满油腻灰尘的深绿色扩音器,亮起红色的电源开启指示灯。
【叮咚——】
圆形扩音孔中,传出提示广播即将开始的提示音。
【请注意,请注意。文明创造者选拔赛决赛将在此次广播结束后正式开始,决赛模式为——无限制死斗。】
广播声在只能容得下一张硬板单人床的狭窄房间中回荡,震得墙壁与天花板上的灰尘簌簌下落。
一片灰尘落在一双即便睡着,也微眯着保持警惕的眼睛上,与眼底浓重的黑眼圈混在一起。
松弛的眼皮缓慢睁开,露出布满血丝的眼球,灰尘再次飞起,旋即在微弱呼吸造成的不稳气压中,飘向结着血痂的干裂嘴唇。
被广播声吵醒,陈酿伸出满是厚重白苔的舌头,压在那一小片灰尘上,把嘴唇舔了一圈,坚硬的嘴唇破皮刮得舌头下面生疼。
微痛刺激得唾液腺分泌出些许的口水,年轻的囚徒立刻闭紧嘴巴,把唾液吸得干干净净,润湿冒烟的喉咙。
吞咽液体的动作,底唤醒了空无一物的肚子。
咕噜噜——
陈酿用缓慢的动作捂住空落落的肚子,微微侧头,转动眼球看向墙壁的刻痕。
十五条刻痕五个一组,排了三行。
今天是第十六天。
他用小拇指在墙上抠出第十六条刻痕。
第十六条刻痕,代表原本躺在宿舍里呼呼大睡的他,一睁眼来到这鬼地方已经十六天了。
【我仅代表文明创造者选拔赛组委会,感谢各位选手在比赛期间的配合,本次选拔赛以开放,包容......】
扩音器继续播报着。
陈酿不知道自己为何会被选为参赛选手,也不知道文明创造者究竟是什么玩意儿,选拔赛组委会从未提过这方面的事,它们就像驱赶牲口一样,催促参赛选手进入竞技场。
选拔赛规定,选手接到入场通知后五分钟内未到达竞技场,将失去参赛资格。
组委会没说过失去参赛资格后将有怎样的下场,陈酿不想知道,也不想猜测,以免徒增恐惧。
同样是未知,初到此处,陈酿更沉迷于猜测文明创造者是什么东西。
望文生义,文明创造者可能是“创世神”这一职业的官方称谓,也就是说,只要取得选拔赛胜利,他就能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比如给银行卡余额屁股后面加上六个零,请宿舍哥几个去凯宾斯基胡吃海塞。
比如说搓出一个空气锤,隔着几十米的距离,把光拿钱不干事的班导老刘揍一顿。
比如说打工结束后,在那个总是找理由克扣工资的主管面前掏出车钥匙,嘎吱一按,马路对面的蓝色劳斯莱斯灯光闪烁,车头前小金人缓缓升起。
但很快他就意识到,自己没空想那些有的没的。
这里每天的伙食只有十口饮用水,一块乒乓球那么大的馒头,以及同样大小,包成一团儿的盐水煮白菜。
每隔四天,在广播的催促下,他必须参加所谓的选拔赛,与素未谋面的对手打得你死我活,亲手砸断他们的骨头,扭断他们的关节,抠瞎他们的眼睛。
他每天需要思考的是该怎样的谎言骗对手放下戒备,该如何挑衅,该如何出第一招,该如何隐藏自己的弱点......
成为创世神,手搓白富美?
见鬼去吧。
随着时间的推移,他的身体状况越来越差,差到连构思作战计划的精力,每天都只能挤出两到三个小时。
从床上爬起来,低血糖会让他的视野变得一片漆黑,所以他一天大部分时候必须像挺尸似的躺在床上一动不动。
馒头和盐水煮白菜被扔进屋子里的动静变得越来越小,食物的味道越来越淡,思考速度越来越慢,脾气越来越暴躁。
他的视觉、听觉、味觉——身体的绝大部分机能已经在饥饿与疲惫中濒临崩溃。
再这样下去真的会死。
但这一切马上就要结束了。
今天是决赛。
赢了离开,输了死这儿。
陈酿捏紧拳头。
他的目光从墙上的划痕上挪开,转到落在空落落的左肩膀上,断裂的袖子下只有一截光滑的肉茬。
左臂是在四天前的半决赛中,被对手生生扭断并揪下来。虽说最终战胜了对手,但失去一条胳膊,意味着在今天的比赛中,他将落入绝对的劣势中。
如果我还能赢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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