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弋在马上睥睨四顾:“朕再问一遍,你们带这么多兵来,李傕将军是要杀了朕,自己当天子吗?”
“不敢。”
“那郭汜将军是要杀朕,自己当天子吗?”
“不敢。”
“那是你们手下怂恿要一起来杀朕?”
李郭两人有点懵了,这种事如何能当众说出口,连声道断无此理。
“既然断无此理,那这么多兵来不是为了杀朕,便是你两家相斗,是也不是?”
这么说倒也不错,归根到底李郭二人争相抢夺天子,是为了在彼此的斗争中占据道德和法理的制高点。
可李傕却隐隐觉得有些不对,这种不对他也说不上来是哪里不对。
铁憨憨郭汜毫无察觉,径自点了点头。
李傕就在灵光一闪时,却被天子的出声给打断了。
这种思路被掐断的感觉,就好似打哈欠差一口气一样,让李傕郁闷的几欲吐血。
“罢了,朕平生不好斗,惟好解斗,今日便为你两家解之,你两家看我面上,俱各罢兵吧。”
“我与李傕血海深仇,如何罢得?”铁憨憨郭汜大怒。
他提枪在手,显然没有意识到自己的思路被带偏了。
两人分明是来抢天子的!
天子才是他们的猎物,却因为处于道德观、面子、竞争关系,两人都无法直接承认自己要挟持天子,因而被刘弋把抢天子偷换成了两家相斗。
等的就是你这句话!
就算郭汜这铁憨憨不说出来,刘弋想要破解李郭两家来劫持他的危局,也需要用某种形式把这几个关键词给说出来。
“既是血海深仇,朕只问一句,若是解了血海,你等二人罢兵否?”刘弋没有给他们仔细思考的时间,顺着话继续急促发问。
“血海深仇,陛下要如何解?”
“李傕,你是个信鬼神的,那你晓不晓得朕是真龙天子,有上天庇佑?”
天子的问题,把李傕的思路又给打断了!
若是别的问题也就罢了,可偏生是这鬼神,非常迷信的李傕闻言却连发怒都忘了,反而犹豫了起来。
自从董仲舒以后,所谓刘姓真龙天子的学说深入人心。
军中传言,董太师就是因为害了天子,自己才遭报应横死,这也是为什么李傕不敢杀天子。
而就在此时,刘弋话音刚落时。
天上骤雨突然开始停歇,明月一片皎洁。
这仿佛是言出法随一般的场景,更是让李傕心头惊疑不定。
周围等了很久的西凉军士卒,亦是骚动了起来。
从他们的视角看来,西凉军最大的两个军头站在天子马前,被想训自己娃娃一样训斥良久,却始终低着头。
这对于素来跋扈,恨不得尾巴翘到天上去的李郭二人,简直是不可思议!
身后勤王军的钟繇、杨修、皇甫郦、徐晃等人,也急切地注视着天子的一举一动,迫切地想了解天子是如何以口舌镇住李郭的。
这场及时雨,停的是真的及时!
见李傕和郭汜已经被自己绕了进去,破局就在眼前,刘弋不由得微微振奋,可他面上还是维持着一副面无表情的模样。
“朕今天卜了一卦。”
李傕彻底放弃了思考到底是哪里不对劲,竖起了耳朵倾听。
“《易经》上说‘龙战于野,其血玄黄’,此爻是凶爻,喻人事则为上下交战,至于死伤血流遍野,朕曾听说你们歃血结为兄弟?”刘弋自顾自地问,
郭汜点头承认,这是西凉军里几乎都知道的事情。
现在翻脸,并不耽误以前他和李傕可是亲密无间的好基友。
“歃血结拜之时,血可相融?”
“非是骨肉,如何能容?”李傕觉得有些荒唐。
“那便是这卦的含义了!”刘弋几乎未作沉吟,“应卦之法便是朕以龙血,解了上下交兵血流遍野的惨状。”
这是刘弋唯一想到的破局之策!
“朕与你二人歃血,若是能相融便是天命依然在汉,你俩需罢兵言和,放朕与百官各归其位。
若是不能,那便是朕失德,上天已经不再庇佑大汉天子......以后任你们厮杀,朕也随你们处置,如何?”
看着神色沉静的天子,李傕郭汜二人对视一眼,心头愈发惊疑。
非是骨肉之血不能相容,这在他们眼里是如同吃饭喝水一般的道理。
可若是真如天子所说,他们两军交战引发的卦象需要天子亲手以血来解,那便是程度已经严重到,上天对他们杀戮过重有伤天和感到愤怒了,
这让李郭二人心头惴惴。
而且,因为这段时间的残酷战斗,两人麾下的士卒损失颇多,双方本来就有了罢兵休战的意思。
可这种事,好面子的两人却谁也不好先低头,只能硬挺着看谁先耗不住,就算上天没有责备他们,此时天子递过来的台阶也算是合适极了。
而且天子可是直接赌上了大汉的天命啊!
若是以前,可能李郭二人直接就罢兵了,可这次因为挟持天子和百官,二人算是打破了心头对于朝廷的敬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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