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分捕获星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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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站不起来了,此时,她正蹲在一个由空心砖简单垒砌的厕所里。她的脚仿佛粘在了满是尿渍的水泥板上,双腿止不住的打着哆嗦。
她再一次把手撑在膝盖上,卯足了劲,试着撑起上身,可是没有用。她的腿已经失去知觉,她觉得她的腿现在已经和水泥板嵌在一起了,无论如何摇晃,或者如何的捶打,她的腿都没了反应。她那因过分慌张而渗出血丝的眼睛溢满酸涩的雾气。她的心脏在砰砰砰的乱跳,就仿佛那胸腔里住着的是一个不懂节律的鼓手,正胡乱的敲打她的胸脯。她的耳膜,被涨起的血管憋的生痛,她的头也跟着身体不自觉的震颤,她嘴里喊着,老天爷保佑,老天爷保佑,可是无论她做什么或者说什么,她都无法站起来。
就在几分钟前,在她脱掉裤子蹲下来的间隙,她听到房间里传来一个妇女嘶哑的喊叫:“不好了!一只脚先出来了,脚先出来,脚先出来!”
她期待新生的喜悦心情,突然被这声音震碎了。她的脑海翻起恐惧的波浪,她知道这意味着——难产。
外面传来的死去活来的嘶吼声,来自她的女儿,她想到,她的女儿正在面临难产,她也许会大出血,会死,或者,甚至新生儿已经在胎内窒息了,她反复琢磨着,“脚先出来,脚先出来···”,她回想起自己的经验,她想,如果新生儿的脚先出来,那么胳膊和头会挤在一起,如果老天爷保佑,孕妇可能只是轻微的宫口撕裂,可是,如果···她不愿意再想下去。她又想到,她的女儿在生产第二个孩子,她的女儿是个有经验的孕妇,也许不会发生什么最可怕的事。
可是她的脑袋里回旋着那句“脚先出来”,她的身体就开始不受控制的颤怵。她的大腿止不住的打哆嗦。她全身的筋骨只会对恐惧做出反应,她无能为力的蹲着。她仿佛已经看到,两条生命就在此时要结束了,她的女儿还有她的未落地的外孙或者外孙女,她嘴里喊着老天爷,可她无论如何也站不起来。
房间里,一个新的生命踉踉跄跄的到来了,可是,在一开始,他就搞错了方向。他还是个没有意识的小家伙,一种盲目的冲动促使他向外伸脚,或者说一种最原始的力量,让他迫不及待的向光亮处试探,他突兀的伸出了自己的一只小脚。可紧接着,伴随着一句焦急的喊叫,他的脚被一双粗糙的大手塞了回来。他感到那只大手在拨弄他的身体,他在自己的宫殿里,被左右的晃动。他在一片混沌中,局促的收缩自己的肢体。
他感到有一种力量在消逝,他的鼻息,哦不,他的肚脐没有将那种呼吸的力量传送给他,他感到窒息,是的,可以用窒息来说明他的感觉,他本已经准备好大声哭泣的,可是他已经忘了什么样才算大声哭泣,他想要睡去,就像之前无数个暗夜一样,他时刻都可以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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