仰天望去,淅淅沥沥白色帐幔的网口割裂了阳光的分布,明暗交织的光影摇曳,在泥沼与红树林,在动静联结的人与物表面,安寐看到穹身上流转的裂痕,这对密集恐惧症人群相当不友好。
帐幔之下,蜿蜒盘桓的灰白沼地扭结缠绕,在阳光下闪烁其辞,像一匹会说谎的银缎被褥,这片猎奇的所在包括头顶不明白色植物藤条织成的大网像可以随身携带的篮子俏皮可爱。
这是一片难以言喻的所在,原本皴裂的云层因满载着梦的纯白的近乎哭泣的“篮子”自我痴倒和沉沦而稍许慰藉,如此契合与重叠使得自己的伤口不至于难堪。又或是这张漫天大网蓦地从天而降,带着远古的尸骨的锋利而来,并牢牢缚于灰白泥沼的最深处。
脚下的灰白色给人以强烈的不真实感,凝视过久会从眼睛的虚影里看到沙粒自如地脱去水分,像太阳拖着血色的日珥,自发地向上坠落。
揉了揉太阳穴和眉骨之间,一切恢复如常。
纯白得几欲心碎的半球状罗网,形似幼年时代的C60伸缩球,你丢弃它,它愈能绽放给你看,你擒在手里,它反而乖乖聚拢。这里的黑夜就像电脑屏幕的限制,不管表面多么五彩斑斓,暗夜总是以坚硬的壁垒存在,你往前走,黑暗离得愈遥远,白色反而更为强烈,红树和成片的珊瑚菜在行进之中似乎被缓慢地稀释和消解,迷蒙的白昼严重剥夺了距离感,仿若置身伸手不见五指的白夜寰宇。
而当你囿困于此,不要心灰意冷,只需闭目稍事休憩,罗网便蜷缩着沉睡了,只管想象茫无际涯暗无天日的海水上一只浮游的水光跳跃的白蚌,而存在的人,只是一指甲盖儿蚌鱼肉。
在这类情景下漫步是惹人恼怒的,简直和生命的戏弄没什么两样。
“噢!我亲爱的老伙计!你们怎么任由我们蹬鼻子上脸呢?”安寐脖系红领巾身穿蓝白条纹塑身衣肩撑背带裤,给西部牛仔都馋哭了,话说他为什么会有这些装备?天知道,这可不单是穹的富贵就能做到的。
而脚下被扒拉的人也显露了形象,白夜因现实的逼近掺杂了实质感,胡茬大表哥先是拱出了深紫的酒槽鼻,接着一张马脸秃噜噜地吹捧起纷纷扬扬的雪沫,然后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
“这里不是花园吗?季节更替是不是随心所欲了些!”穹吐槽道。
安寐看着人雪分离的小矮子叹了口气,因为随着现实感对大脑的掠夺,他发现像刚才刨出小矮人的坟包还有六个,怎么不在城防守护甜心,没事跑到这里雪人兄弟然后勇敢地追光?
给你们讲个鬼故事,你们在,公主是不会醒的,没有人能随随便便诈尸。
七芒星结构的坟茔正中,围拢着一口矩形盲盒,用脚想也知道雪下是什么?
在解救了六个跳起来与安寐他们膝盖齐平的半个约德尔可怜人后,九人合力清理积雪覆盖的棺椁。
雪移棺现,安寐没有看到想象之中养眼的一幕,水晶棺内的女性固然夺目,但只是一具传神的积雪雕塑,诶!因为一块毒苹果鼓起的喉结大可不必凸显得引人遐思。
“就在那条被整合的道路上,在吃掉那只兔子的眼睛、大脑和心脏(同三位厨师被解决的毫无意义)后,形单影只的孤狼拖着年迈的病躯到河边饮水,它身后的野蒿草躺倒又浮起,预示这片走过的残迹飞快的逝去,无论怎样经过这里,都隶属无人之境!”
在自白开始前,穹、安寐和七兄弟已经找了一处山洞烘上火,他们一齐向冰天雪地中的雪女小姐行注目礼,七人中满脸络腮胡的长者最先开口,
“如果只是单纯的喝水满足生物的本能就好了,坏就坏在它喝饱即待离去时,朝河中的倒影注视了数十秒之久,忧思、不解、失意来自主世界极致悲苦的幽言溶解了魔镜的背面!”
“当魔镜一如既往向王后汇报相同的工作时,即实话实说,那副躺平的居高临下的拒王后于千里之外的姿态真让人火大,可王后依然俯身察看自己的缺憾。魔镜才不在乎呢!身下背部痒酥酥的轻盈,是狗尾巴草吗?抱着无关紧要的疑惑和倨傲它回头了……”
“正直的魔镜固执地停留在了‘王后最美’,王后觉得无聊便把它丢弃了,毕竟人手一件的“小爱”变成了无聊的复读机,想当初买下也是因为魔镜正衣冠,明得失,知兴替用着方便才加购的,对于买家失去这种机智三连只配在库存里吃灰,而对于卖家控制魔镜(对良人好言相劝,对厉鬼恶语相向)慰藉世人的雪女遭到反噬,永远的从童话王国驱逐出境。”
“她那一点点融化的身体,像雪水一样,被遣返的所在炎寒随白昼交替往返,她时而走去那里,时而流向那里,最后在迷之森林的尽头徘徊……”
“后来那片森林的山野饲养了一批愚昧的巨人,这处变幻莫测的花园就成了她唯一的容身之所,我们只是不值一提的白夜仆从!”
安寐回忆起那些恶意的调侃,微微欠身略表汗颜,在洞窟暗沉沉的角落里,一只金花鼠正鼓囊囊地往嘴里塞着吃食。
棕色的条纹相间的小家伙转动着两只滴溜溜的黑眼珠子,据说黑色能吸收一切,但黑色的瞳仁作为暗室随时预备着收集火光中曲折灼热的成像。
“这夺命的主儿又来了,哟!这次不再是单一的观测手段带来的凌厉破坏了,我们没有任何物理和精神层面的损伤!”
苍绿色眼睛头顶黄色矿灯身材矮胖长相凶狠的二哥开口了,他的眼角像是被一双无形的手向上刻意提拉着,不要怀疑,是你做鬼脸的样子,很难想象他会是守护序列的一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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