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一日凌晨—
停课已经两天了。
对于停课这件事,我的感受很矛盾,首先我感觉非常轻松,不用在教室里听那些我已经学过的,或者说自己折腾过的,无聊透顶的咒术入门,而且每天可以在西街76号赚小费、玩游戏。其次,我的另一种感觉却是焦躁不安的,即使前几天的课是无聊的入门,也不代表后几天的课也是那些老生常谈之事啊。如果蒲开始上技巧课,我却还在停课的话,岂不是错过了变强的良机吗?
天还沉睡在黑夜的斗篷下,我平躺在我的床上,被子掉在床下,枕头歪在一边,后背紧贴的床单已经被汗湿透了,这可是冬季。毫无疑问,我又一次被那种亦虚亦实的噩梦折磨醒了——
我在一个立方体玻璃容器里,里面填充着某种液体,我身上贴满了柔软的玻璃管道,隐隐约约能听见一些声音。
“hinist怎么样了?”
“……环节……可以……”
“完成以后……大业……”
那些人的声音虚无缥缈一般,在我耳边无规则地飘动着。
“今天收工!”终于有一句听的清楚的。
原来液体被排干了,我被卡在一个架子上,意识模糊不清,跟之前的声音一样,都是轻飘飘的,分不清是虚幻还是真实。
“也不知道这人会不会被淹死在里面……”一个工作人员担心地说。
“不都是淹一早上放一晚上气吗?不也好好的?你就不要想太多了!”
“倒也是!”门关上了,所有的亮光都沉浸在黑暗里。
“……”那两个人的声音越来越远,最后消失了。
我没有时间概念,不知过了多久,那扇像城墙一般厚的保险门被打开了,我感觉有人进来。
但那只是感觉罢了,我的世界仍旧是那样一片虚无,从梦中的视角来看,我应该还是被晾在架子上的。但不一会,那些架子就缩回我背后的平面里了,现在,把我束缚在半空中的,只剩下那些透过衣物连接着我身体的柔韧玻璃管。
那个人突然惊了一下,随后一丝留的念头都没有,匆匆地离开了这里,但那个人在匆忙之下依然很冷静,不忘把一切都恢复之前两人离开时的原样。
此刻我的意识清醒了,感受到那一股窒息一般的,近乎是死亡的压抑感,我的全身都被牢牢禁锢着,而我的精神刚刚被解放出来。身上湿透的衣物使我感觉到冰冷。我的眼皮吃力地抬起来那么一点,或许这是我第一次睁开眼,我的视线还很模糊,黑暗和反着微光的玻璃设备把恐惧折射进我的眼里;空气中弥漫着的药剂味也让我倍感不自在。
我尝试着移动,但我的肢体被玻璃管牵制着,我现在这副模样,已经是那些玻璃给我的最大限度的活动范围了。
“救我!”这是第一个出现在我脑海的词汇。我要离开这里,我必须离开。我猛力一拽自己的手臂,那根管子拉不住我,脱离下来了。紧接着,像连锁反应一样,牵制着我的其他的玻璃管在失去那一根的支持分担后,也一根根脱离我的身体,到最后,我摔落在地上,麻木的身体感受到了疼痛。那疼痛,正清晰地证明着我的生命。
我摔落的声响惊动了工作人员,有一个穿淡蓝色窄袖袍的研究员打开了保险门,被眼前的景象吓得不轻,他大喊着:“hinist!hinist!他脱离实验台了!”
有两个人被他的声音吸引过来,看见地上缓缓向亮光处爬行的我后,其中一人焦急地嚷:“见鬼!快!快把他放回去!要不然……”他说到这被身边的同样淡蓝色窄袖袍的研究员捂住了嘴。
“嘘!闭嘴啊!你个蠢货!你别忘了这小子的语言能力可是健全的!听得懂话的!”
我摇摇晃晃地站起来,那三个研究员脸上满是惊恐。我朝亮光那走,他们都恐惧地后退着。
“喂!别过来!你个怪物!”
“离他远点!你们两个不想活了吗!”最先进来的研究员把那两个纠缠在一起的扯离我远远的。
三个人手忙脚乱地站在一边,不敢靠近我。此时我脑中有一种直觉,它告诉我该往哪走,怎么样才能从这令人窒息的沙科技实验室逃出生天。
“怎么会这样!他不可能有意识的!肯定是出岔子了!”被捂着嘴的研究员扒开嘴上的手说。
这时第四个声音出现:“有人进来过!已经跑掉了——等等——你们还不快追吗!”他塞给同伴一人一只长玻璃电棒。
“啊!对!用电棒!打他的心口!他的左部胸骨还是未完成状态!”其中一人举着电棒追过来了,他身后还跟着三个人。
我不知道被那些人追到会发生什么,又意味着什么。我唯独知道跟着那个直觉不停地跑,一直跑,一直跑,不要停,也不要回头看。
直到有一间工作室半掩的门被打开,全身淋湿的我倒在地上,我才终于从梦境脱离,眼前石砖的天花板提醒我刚刚的一切都是虚幻,可是梦中那些感觉确是实打实的真。
别是看这么一个没什么恐怖元素的梦境,给我带来的强烈压抑感足以让我对实验室这种地方生出心理阴影,并且那压抑感给我造成的影响还不仅如此,在我眼里,天花板的石砖看起来竟都是无规则转动的。
我掐自己一下,确定自己已经醒过来了,却又想起梦里研究员的话:“他的左部胸骨还是未完成状态!”想到这里,我无意地把手放在左胸口,按了一下。
这一按不得了,我马上又开始怀疑起刚刚的梦的真实性了——我的左胸口下没有骨头!我直接就按到我砰砰跳动的血沁了『最后注释一遍,血沁(在这里读xīn),指心脏』。我开始寻找着我的左胸骨,但直到按到左臂过来四五厘米,才找到了那所谓“未完成”的骨柱。绝对不是幻觉,是真实的!我摸着那些骨柱,脑中一遍遍地强调,我正在触摸着我未完成的左部胸骨,这和梦境里研究人员的话完全吻合了。
—你的骨头是全雷大陆沙科技“巅峰的塔尖顶最高的那一点”。—
—事实上,你应该被叫做‘作品’,你是一个半改造体,不过只有骨头被更换了。—
彷哉没有骗人……真的……他说的都是真的……那个实验室,玻璃容器,玻璃管,奇怪的液体,研究人员……想来这个梦境必然又是关于我过去的一块拼图。
“你干什么?”那象征着绝对的现实的声音响起,彷哉在我床边站着,手里端着一个杯子。
“我是谁?”我再一次问出了这个我本以为我不会再问的问题。
“想起些什么了吗?”他平静地说,“你做梦动静挺大。”
我再瞟了一眼地上乱做一坨的被子,说:“啊,是,想起些什么了。你拿着什么?”
“冰水。”他看了一眼手里的杯子,一本正经地说。
“你想拿它泼我吗?”
“本来想把你泼醒的,看你很痛苦的样子。”他解释,“但你现在都醒了,就喝下去冷静冷静吧。”
我从汗浸湿的床上爬起来,接过他手中的冰水,凝视着水里漂浮着的大冰块。那些冰块一部分在水面,一部分在水下。我所看见的我的过去就像这裸露的冰一样,我还没有看见的依旧深藏在水底,但想要窥视它,就得承受那刺骨的冰冷……
我发现我的思绪还滞留在那压抑的梦境里,便抬起杯子,毫不犹豫地往我脸上泼了一下。冰的寒冷如同千百万根细针一般刺遍了我的脸,连毛孔都逃不过它的袭击。我被冷得抖了起来,随后我的身心都回到现实来了,我又端着杯子灌了一口,一口气喝完里面剩余的水后,我把杯子递给彷哉。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