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受的伤都没有伤到要害,但还是失了不少血,需要治疗,毕竟是这么小的孩子。不过我事先给他做了应急包扎,加上他的自身自愈能力还挺强的,你可以稍微缓一点”
“我说啊剑豹,你是老眼昏花了吗?当年那个一眼就能看出布约克宕人的你,为什么就死口不承认这小鬼是Brekdn呢?”
“哼。我不过才四十岁,三分之一辈子都还没活到,说什么老眼昏花,我眼亮着呢。这孩子还是得劳烦你治一治。”
我怎么昏过去了?
这是个简单的小诊所,里面除了一张木桌和一把木椅子以外真的什么也没有了。不过,值得一提的是那个大夫,他是穿着加铂斯人的军装的,那军装是和他们的发色一样的底色;而领口、袖口、纽扣和皮带均是红铜色——我曾在Trihhe的为数不多的杂牌漫画上看见过。
看来,我又一次被人救了啊。啧,这微妙的,讨厌的感觉是怎么回事。被人救竟让我感到如此的恼怒和不甘。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只是刚刚而已吗?或许,这跟我崩塌的那一块记忆有些什么关系吗?
“喂~喂~,这家伙醒了。”穿军装的大夫推了推背对着他的渔民。
渔民转过身来,眼神有意识地避开了那位穿军装的大夫,他径直走到我身边,用他双那比野兽猛禽还要更锐利的眼,直勾勾地看着我。在他的注视下,一股难以抵抗的压抑感向我袭来。
“小孩,”他说,“我的家里,有什么人来过吗?”
他的这种审问方式,确实让我感到非常紧张,我无法分心多想——但是,我也的确是无可奉告,我是真的记不起来了;而且,倘若我深入地回忆那个记忆空洞,换来的也不过是头痛欲裂地晕过去。然而,在我准备坦白“我不知道”时,我的嘴似乎无法接收到指令,我只得通过摇头来向他传达我的意思。
“你这招对他是没有什么作用的,”军装大夫说着走了过来,“像这种小孩子,你越是震慑,他就越是什么也说不出来。倒不如来一针镇静剂的好。”
“罢了。他是真的不知道。”渔民不再用那种可怖的目光盯着我,“在我看来,十有八九,这孩子是失忆了。”
“失忆?!”此时,军装大夫一直在抑制着的某种情绪开始流露出来,“这种荒唐的理由竟是出自你剑豹之口?你对得起你这个名字吗?哼。”
原来他叫剑豹吗?不像个人名,反而像是一个称号。
“你到底还是不相信我吗。”
“够了吧,看看这头发,这眸色。全大陆都认可的,这样的外貌意味着什么?”
“这个孩子是从圣柏城飞过来的,在镜玄湖里漂了一整夜,我才把他救上来!他和他的同伴遇到了危机,他的同伴救了他,但那个同伴却生死未卜。在我家的时候我不知道他到底经历了些什么,或许是单枪匹马与来犯者抗争到底,等我回去的时候他一个人浑身是撕伤,趴在血泊里,精神已经严重失常了。在那种情况下,失忆难道是什么荒唐的事吗!”
军装大夫听剑豹把话讲完,来到我跟前,二话不说就给我的额头来了一拳。本应该感到眩晕的我反而忽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手不由控制地捏着拳就要打过去。停下!——我可不想伤人啊!于是,我的拳头在即将打到大夫前被我猛地收了回来。收手后,那股支撑着我这么大动作的力量也烟消云散,我踉踉跄跄地退回座位,无力地瘫倒在座位上。
那大夫要被打时是真的很吃惊,他直接是愣在那里了,我会突然蹿起来显然出乎他意料,更何况自己还会把打出去的拳头收回来。不过,我倒回去以后,他又若无其事地,貌似故意做给人看一样,扭了扭手腕,再带着“信你一回”的意思,无声地冷笑。
“你干什么!!!!”剑豹吼道。
“我只是想看看这家伙是个什么货色、你讲的话值不值得相信。”军装大夫说,“你知道吗?你变了啊,剑豹?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我更加无法相信你了。你懂的。”
“够了克里伯!我知道你就算是做鬼也不会对我释怀,”剑豹指着军装大夫的鼻子说,“但就现在而言,我是你的长官!这是命令!治好这个孩子!”
军装大夫那张还有话没说完的嘴终于还是闭上了,接着,从绑在腰上的战术包里取出一根便携式注射液,直接打在了我的手臂上,那是一种烈性药剂,我的手臂疼痛难忍,但我全身没有力气,只能像个练习木偶一样任他处置。打完针以后,他拆掉我身上缠着的绷带,清理了我的粘稠的伤口,又往上面涂上了一层药膏,包上新的绷带。
做完这些以后,那个名叫克里伯的大夫有些气馁地,原地一屁股坐在地板上(也不知道他疼不疼),两手抱在胸前,冷冷地说:“好了。快带着这个人回到你的房子吧。我是个有纪律有操守的医生,不想再说些什么了。”
剑豹背起我,喉咙里冒出一声“呵”,离开了这家诊所。
我只能说这个大夫水平还是很高的,剑豹才走出诊所不久,我就开始能够正常动手动嘴了。
这条街是环湖而建的,跟圣柏城一样,锷钧城也没有洋道,街上走着的大多是加铂斯人。看来,剑豹是把我带到镇上去了——明明他自己也说过让我上街是非常危险的。
“我并不认为族人们信仰的东西全是对的。”不知怎的,他的话竟在我耳畔响起了。
“你叫剑豹吗?”终于能够正常说话的我问他道。
“他们历来都是这样叫我的。”
“‘他们’?”
“军团的人。”
军团的人?说得如此轻描淡写。
“你是军人吗?!”
这句话,让剑豹沉默起来,但,他还是给了我答复:“其实……我不打算再当兵了。”那是一句极其沉重的话,他的无奈弥漫在空气里,悲哀全都渗透了每一个字。而那种无奈和悲哀,正使我不由得想起一个人——远在圣柏城的僵尸先生。
我不愿再纠结这个话题,便问:“那现在……?”
“去看医生。”
“刚刚不是已经看过了吗?”我很诧异。
“不,刚刚的医生不懂得精神治疗,”剑豹说道,“肉体上的一切伤痕都无法真正毁灭一个人,但精神上受的伤可以。”说着,他走到另一家诊所门前。
这间诊所的内饰有些古怪,除了天花板上的灯发出白色的光芒外,其他所有的一切,从墙面到哪怕一张纸,全都涂成了哑光的黑色。
“请进吧。”那突兀的声音萦绕在耳边,不知从何处传来。
剑豹走进诊所,把我放下来,道:“直接走进去,然后撞墙。你自己去。”
“你呢?”
“这是医生的规矩,不看病的人不能进去。”剑豹解释。
我正准备往里走,但整间诊所给人一种怪怪的感觉,连其存在都显得似虚似实,我不太想进去。
“我……我的精神没有问题!”我转过头,对剑豹说。
剑豹开始抽烟,说:“像你这样的孩子,精神没有问题的话是不会失忆的。”看来他执意要我进去。
那,去就去吧。我来到我对面的墙边,用手触摸着墙壁,感觉就像是一种被固定一样的,无法穿过的清澈液体。剑豹让我撞,是否有些不合适?而且这是加铂斯人的城镇,作为Brekdn的我撞进去以后被里面的人残忍杀害不说,单单是撞晕就已经很危险。
“怎么?害怕吗?”迷离的声音又响起来,“进来吧,我不会为难剑豹带来的布约克宕人的。”
什么!他已经知道我是Brekdn了吗!怎么可能?
“我说过我不会为难你的。”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