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黧根之后,可算又见到傍晚美丽的深蓝色天空了。那种红色素255的照明弄得我的眼睛难受死了。
啊!还是外面好,即使这里仍是黑市范畴,也比里面好太多了。那种让人窒息的污浊空气,我实在不想再经历一次了,也不知道锁修那家伙是怎么忍受下来的。下次他去的时候一定要让他戴上防毒面具。
听到了吗锁修?
没什么反应,看来是直接累趴了。(我是说主意识怎么突然就归我了)
这家伙,令人捉摸不透。但愿,他能作为一个善良的人存在着吧。我仍旧不能放松警惕,因为他不做出出格的事,或许只是由于想要取得我的信任。想想,同时存在于身体里的另一个自己,他就不渴望把自主权夺走吗?
不过,现在都已经是傍晚了呢。我进去了这么久啊……
返程吧。我走进来时走过的那条小巷。即使是这样一条阴森森的小巷,也远远比黧根更加让人舒适。至少这里吹拂着干净的风,回荡的是鞋子踏在石板上的声音。
穿过巷子,来到镜玄湖的湖岸,静静的,湖上没有声音,湖面没有波纹。我顿时很想沿着湖散散步,这种从前基本不会有的情怀,在去了一趟黧根过后,变得透明、澄澈起来,这使我头一次懂得蓝天底下世界究竟有多么美好。
原来镜玄湖一直都是微笑着的,并没人给它任何一个理由。即使它的湖面也曾层层破碎,波纹散尽,它的微笑又重新回归。它始终都是微笑的,我从它的笑容中窥见我脸上看不见的泪,我的深藏起来的怯懦。
我顺从我的内心,让双腿漫步在湖岸,同时不禁开始细数被我踩过的石板。
黧根那群人真可怜,流连腐坏的无法世界,却把它当做“极乐天堂”。榨干了关于外面天地的一切美好记忆,彻底将外面否定为“地狱”,到头来不也仍然在苟延残喘,毒药下肚又将身心麻醉。
不得重见天日之人,干着不可见天日的事。锁修对这种“梦幻的监牢”赞不绝口,我,我只觉得被彻底摧毁的人可怕的,我无法直视那些永远都无法再活出头的人。
我就这么想着,走着,像一叶随着浪涛漂流的小舟。不觉地,我来到一座颓圮的草屋。草屋旁边,是已经荒废了的,水藻霸占的下湖口,潮湿的石板周围爬满了苔藓。
这里已经很久没有人来过了吧,我想。做屋顶的草,有一块都塌下来了,耷拉在草屋门口。我好奇里面是怎样一番光景,便掀开塌下的那块屋顶草,钻进草屋去。屋内是一张发霉变色了的草铺床,缺块的屋顶漏下来几抹天的光,将草屋内微微照亮。离草铺床不远处,破旧的原木钉的小桌子上,一支粗制的简易毛笔安静地躺着。我拿起毛笔,细细打量,笔杆上的“有雷”二字立刻将谁是草屋主人告诉了我。
原来,犸亥曾经居住过的草屋,竟是在这种地方。
天渐渐地黑起来了,与之相随的是我的倦意。如此紧张的一天,我确乎也该困了。我坐在草铺床上,透过屋顶缺块,看着天空。歇歇脚就快回去吧。
天悠闲闲的,催人上下眼皮魂不守舍。
感觉这里还是挺安全的,干脆,就睡在这里吧,明天一早就赶回去。我躺在了草铺床上,阖上眼。
决定了,明天早点回去,犸亥还没睡醒就回去。
—nextdy—
我一觉醒来,恭喜,太阳已经高高挂在屋顶洞外的天上了,我成功地睡过了头。
我匆忙忙地起来,爬出草屋。跑到那个荒废了的下湖口,捧起水,把身子一点一点地打湿,适应一下便立刻跳下水——刚醒来时还是不要直接跳下冰水,这是剑豹教我的。我循着昨天来时的水路返回,进入熟悉的水域后,我便以最快速度径直游向万冢岭,剑豹小屋的方向。
万冢岭下雪了。我从镜玄湖岸上到剑豹小屋前的泊口,他的小屋已经被条条锁链给锁死了,链子上还贴着些符咒。我学犸亥的样子,四肢伏在地上,甩着身上的水,然后上山,寻找犸亥。
然而他没有在山洞。
应该是去看逸霂先生了吧。我到山顶去找他。
可是山顶也没见着他人。
我站在逸霂先生的墓碑前,万冢岭的山顶是没有雪的,只有飘飞的毛毛细雨。
山顶的荒草沾上露水了,碑被湿润了,石头的色彩鲜亮起来。我站在山顶远远眺望云縻原,仍旧未见犸亥的身影。于是我坐在逸霂先生的碑边,我想犸亥一定会到这里来的。雨点淋湿了我,我此时只觉得雨是很奢侈的东西,因为黧根里是不会有雨的。我随雨点打湿我的全体,感受沁人心脾的湿冷。它若是真有本事下到我的心里,我想我此刻一定会敞开心门欢迎它。
我一直淋雨,淋着雨,淋着。
“小生。”打破我淋雨之静的,是犸亥的声音,“你在这里啊。”他的声音非常之轻,轻得虚弱。
“嗯。”我答应他道,但仍然意在享受淋雨之乐。
“什么时候回来的?”
“今天。”
“你去哪了?”
“街……”我回答得有些没底气。
我在等待他的下一个问句,却听见“扑通”倒地的声音。我惊起,眼前的犸亥,扒倒在地上,全身是血,而且已经是一片片块状的褐色,雨水正在软化那些结块的血渍。
怎么会!
我扶起犸亥,“老师!老师!振作一点!”没用,他已经晕过去了,但手里仍紧紧攥着一团布。
是什么重要的东西吗?
我把布取出来,是一块很小的方巾。方巾展开,里面是用气墨笔写的文字,大部分字都亮着浮在空中,只有一小部分是写在方巾上的。我知道,那是混有气能粒子的墨水写的字,只要写字的纸还存在一个角,哪怕再小的残片,上面的字都能按照原来的位置全部留存,僵尸先生曾经用这种墨水给他的上级写过信。
这张方巾上也是写着信,而且我敢肯定是写给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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