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潮亭内是基本不掌灯的,听说是人屠徐骁立下的规矩。
他认为只有处于黑暗,方能看清人的真假善伪。
寻常人闯入阁楼,若没熟悉者指引,不说会不会被守阁奴碰到,单是想安稳的行走,都不是一件易事。好在姬旦丙生来眼睛极好,哪怕黑夜中,仍旧能如白昼般轻易看清数米远外的事物,而白天那便更甚。
一路缓步慢行,从李义山常待的八楼,沿着曲折蜿蜒的楼梯向下走去。
少倾。
姬旦丙的身影就出现在一层,紧跟着走到角落里,轻轻扭动机关,顺着渐渐显现的台阶,继续向下而行。
地底一层。
抬眼望去,摆放着六百北凉将校灵位。
每每经过,姬旦丙都能突然间感觉周遭气氛为之一变,说不出的恢宏大气,好似万马奔腾,杀声震天。
闭眼,
昏暗中,眼前似有一大将着黑甲,身先士卒,持刀猛冲,身后有扛纛者,身姿昂藏,紧跟不舍。
狂风掠过,张牙舞爪的鲜红“凉”字大纛旗猎猎作响,其下,六百悍卒披甲持锐,一往无前。
马蹄隆隆,气冲云霄。
压下心中沸腾的那股气,姬旦丙深吸一口气,遥遥一拜。
这里是徐骁常来的地儿,每回手里都会提壶酒,往那儿一坐就是一天。
跟姬旦丙所想象的不同,徐骁很普通。
个儿不高,比他还要矮半个头。
皮肤带点黝黑,还发福,不像是养尊处优的王爷。
佝偻,腿还带点瘸。
有时候,看着如邻家大爷般的徐骁,姬旦丙真怕对方冷不丁冲他来那么一句,“马什么梅?”
言归正传,
这六百将校虽然死了,但多少还算是值。
千百年来,多少枯骨曝尸荒野,最后都便宜了野狗。
从这儿也不难看出,跟对一个好大哥是有多重要。
姬旦丙就是如此。
早些年的时候,兄弟四个人跟着师父闯荡江湖,恰逢行至大山时,突然跑出来一伙儿山贼。
贼首带头大哥往哪儿一站,就喝道:“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过此路,留下买路财。”
师父陈八毛一听,沉着冷静,看着漫山遍野的树,微微一笑,“这些树全是你种的?呵…我不信!”
半晌,他就被砍死了。
事后,兄弟四人就被山贼捉上山,原本的确是宁死不屈来着,可谁知道对方端来一碟肥嫩鲜美的红烧肉……就这样,四兄弟留下了比泪水还要足的口水,顺理成章的加入到山寨。
有那么一回,
大哥跟一群山贼正聊的热火朝天,他恰好经过,就被喊了过去。
“旦丙,我给你讲个故事。从前有个傻子,不管别人问他什么,他都说没有,你听过这个故事吗?”
姬旦丙回答:“没有。”
大家伙笑了笑。
大哥又问,“你真没听过?”
“没有。”
“吃饭了吗?”
“没有。”
“带钱了吗?”
“没有。”
大哥又问,“你是傻子吗?”
当时他正急着离开,也没细想,就顺口回了句,“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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