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回到广东之后,向杰边上班挣钱,边利用业余时间不停笔耕。十一月的某一天,向杰实在扛不住烦躁的工作和错综复杂的人际关系,突然想出去旅游散散心,终于还是辞工了。
刚办完离职手续,还没走出厂门口的时候,向杰的电话突然响起,显示是邕州的,很陌生,就没接,挂掉了。但一会儿它又响了。向杰心想这种打第2次的,一般不是骚扰电话,就接了。
原来是人才市场打来的,要求他年底之前把户口迁出去。这可把向杰难住了,因为他根本没地方落户口。人才市场的人说了,户口迁出去可以有很多种方法落户,迁到单位,或买房落户,或投靠亲戚,或迁到老婆一方。
但这些方法对向杰来说都没有用。没有单位,也没钱买房,就算贷款按揭,也得有首付啊,可是他连首付都没有啊。可就算有了首付,贷款也贷不到啊,因为他已经失业了,社保又断了。至于亲戚嘛,老婆嘛就更没有了。
这户口问题可把他愁死了。想当年,拼命读书,就是为了考上大学,走出大山,脱掉农衣,把祖祖辈辈的农业户口转成了人人羡慕的非农业户口。如今毕业出来了这么多年,户口竟然成了他的负担累赘。任凭他绞尽脑汁,硬是没有想出一个可行的办法来。
他的不幸,其实也是当代无产阶级集体户口的大学生们的不幸。
最后向杰只好决定把户口迁回老家,这是他极不情愿的办法,但又实在没有别的办法。
于是他就回到了老家的派出所了解情况。派出所一位年轻的干警告诉他,非转农太难了,前些年还可以,现在不行了。
向杰说他实在没地方落户啊,不迁回老家,怎么办呢?干警又说了和人才市场那个人一样的话,说落户口可以有很多种方法呀,迁到单位里,或者买房落户,或投靠亲戚,或迁到女方家。你出去广东这么多年,存款总有一些吧?买一套房,首付应该不是问题吧?再说了,老婆总应该有吧。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你们应该是看上了现在农村政策的改变,想回来占一亩三分地的吧?向杰顿时无语,但自知己短,无言以对,最后怯怯的问他,真的没有办法了吗?干警想了一下说,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但操作起来非常难,你可以到县公安局去问一下吧。
向杰像一个泄了气的皮球,耷拉着脑袋,走出了派出所。问询了街上的人,等到了一辆车,回去县城。
来到了县公安局,他却不进去了。因为他觉得,再怎么问得到的也一定是同样的结果,除非朝中有人。就算有人,他也不想去找了,因为他最怕求人,还是另想办法吧。
虽然一点眉头都没有,但向杰相信天无绝人之路,他自己会想出办法来的。当年读大学的时候,吃这顿没下顿,三年炼狱般的日子都熬过来了,难道现在出来工作十几年了,还不如那时候吗?
于是他通过网络,查遍了各个城市的房价,想找个既便宜又能够落户的地方。
向杰最喜欢的地方是邕州这个城市,在这个城市里,有他怀念的地儿,有他怀念的故事和怀念的人,正所谓“因为一个人而喜欢一座城”。但经过多方查找,他很失望,虽然便宜的房子很多,但都是小产权房,不能落户的。能落户的大产权房,最偏最远最便宜的房子也要25万以上。
无奈之下,向杰又把目光投向了柳州桂林,但情况差不多。这时候,向杰突然想到了一个地方——LB市。纵观全广西,甚至是全国,最便宜的莫过于LB市了,据说2000一平,都没有人买,已经沦为一座空城。就连最贫穷的革命老区西南县,也要4000到5000一平呢。
于是向杰来到了LB市,通过实地勘察,才发现那些网络上的传说都是假的,最便宜的也要5000,买一套最小的单身公寓,也要十多万块钱。
他选来选去,选上了一套十万八块钱的单身公寓。当他去看房的时候,业主是一个老年妇女,却是穿得精灵古怪的。她当着向杰的面对中介人员说:“谁给的价格高,我就卖给谁。”
向杰一打听,才知道这个女业主竟然是温州炒房团的,前几年,光在来宾,她就一口气买了十几套房子。他一怒之下,不要了。
后来他又去桂林周边找,找了很多天,也没找到他能接受的房子。
正在他心灰意冷的时候,他突然在58上面看到一套很便宜的房子,只要9万块的一房一厅,兴奋之余,赶紧联系。对方说房子还有,就约好时间去看房。
向杰到了中介公司,一个美女热情地接待了他,又端茶又递水的,然后拿着钥匙,就带他看房子去了。
当打开门的那一刻,满心欢喜的向杰被一股阴森森的气息吓到了。房子里面光线阴暗,垃圾满地,好像很多年都没有人住过了。
向杰怯怯地问:“美女,这房子有问题吧?”
“如果你不喜欢,我们可以去看别的嘛。”美女不置可否地说。
“很明显就是传说中的凶宅嘛。”他心里震得慌的向杰低声地说。
“走吧。”美女把门关上了说。
回到中介公司,美女打开电脑,给他推荐了一堆的房子,但都很贵,远远超出了了向杰的预算。因为他手头是没有现钱的,必须套现信用卡,而且全部套出来最多也只有十万块钱。超出这个数就只能免谈了。
这时候,美女接电话去了,
向杰就亲自在美女的电脑里查房源,找了好久,竟然让他找到了一套,价格最为便宜,才要8万块钱。
但中介美女说这个电话一直打不通,或者通了说不卖。
向杰不甘心,就用自己的电话打,没想到就打通了,对方说可以卖,但必须全款。
全款就全款,只要能落户口就行。对方是个本地人,说可以落户的,一点问题都没有,只是房子正在出租给亲戚住,如果向杰买了以后不能退租。向杰说没问题,房子只是买来落户的,可以继续出租。
后来去看了房子,竟然是精装修的,而且很新很漂亮,还家具家电齐全,完全可以拎包入住。只是目前正在出租给一个女孩子,远远还没到期。
与其一样的价格,不如选他更喜欢的桂林。因为桂林一直都是历史悠久文化积淀深厚的优秀旅游城市,不是来宾这种小地方可以比拟的。
更何况,这一套比来宾那一套还好呢。
最后向杰通过信用卡套现和网络贷款等方式,凑齐了8万元,前前后后花了三个月的时间,在桂林买到了这一套全广西最便宜的房子,并迁移了户口。十多年的集体户口,终于变成了家庭户口;十多年的心病,终于解决了。
很快又要到年底了,又是一年回家时。浩浩荡荡的打工大军,开始陆陆续续的回乡了。每到这个时候,向杰最想的是自己在家的老母亲,还有,曾经帮助过自己的父老乡亲和亲朋好友们。
这一天表弟发来信息问,要不要回家。如今的他,只能说不回了。
他何尝不想回家呢?他最应该回去看望的是表叔。如果没有表叔,他根本就读不了高中,大学就更不用想了。如今表叔慢慢的老了,快70的高龄了,再不回去看望,实在是太不应该了。可是他刚刚尽其所有,解决了户口的问题,已经是身无分文,负债累累了,实在是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啊。只好在心里说:“表叔,对不起了,明年我一定要回去看您的。”
年后才一个多月的一天晚上,向杰突然收到消息,表叔去世了!
向杰如挨了当头一棒,直接懵了,随即悲从心来,嚎啕大哭:“表叔,我对不起您啊,您怎么这么着急走了,怎么就不等我回去报答一下您的大恩情呀。对不起啊,表叔,我让您等得太久了,太久了……”
大恩未报人已逝!这让向杰愧疚得直想撞墙。他非常痛恨自己,过年的时候为什么没有和表弟一起回去看望表叔,如今竟再也看不到了。
他本以为表叔身体一直都很健康,起码能活到九十岁,不会那么快去世的,没想到突然就离世了,没有任何的征兆。他恨不得立马飞回去,跪到表叔的身边,并亲自帮忙处理后事,以赎不孝之罪。但时值深夜,他又没有私家车,无可奈何,只能痛哭流涕。
第二天,向杰早早就坐上火车,再转汽车,几经周折,终于到了表叔的家,但已经入土为安,看不到他人了,只有一张遗像摆在灵位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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