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过了十余日,这日已近黄昏,罗权信步转到屋后,见后院花畦之中,芷仙拿着一把长竹花剪,正在收拾那里新栽的菊花。
芷仙平日里在家中做小姐的时候,便最是爱花。这时见后院有个抛废的花畦,正好与英琼曾至凝碧崖住过,便将那里开的好看的上品菊花,移植了数栽过来,那菊花也不知是什么异品,在这早春时节,居然还常开不败。
芷仙因怕泥污了衣服,两只长袖挽起,露出一双又白又嫩新藕一般的皓腕。一手提着一个竹皮编成的花兜。里面已放有十几朵碗大的白菊花。云裳锦衣,朱唇粉面,站在万花丛中,夕阳影里,越显得玉肤如雪,洁比凝脂,花光人面,掩映流辉,神采照人,艳绝尘世。
罗权见这情形,不禁看得呆住。他这位小妻子,初见时固然是姿容秀美,惹人怜爱,这些日子受了雨露滋润,愈发显得人比花娇,光彩照人。
芷仙见罗权行来,便向他微微一笑。这时天色渐暮,夕阳已薄崦嵫。园后山壁,被天半余霞蒸起一片紫色。暮鸦阵阵,噪晚归巢。寒风生凉,花畦中的寒葩,明一片暗一片,随风摇曳,显得十分萧索景状。罗权见那夕阳的光影投在芷仙身上,映出一道长长的影子,心中忽然起了一种莫名的思绪。
就听耳边有微不可闻的一声叹息,回头望去,见是玉清大师,正注视着二人。便道:“大师因何叹气?”
玉清道:“你二人当初虽然饱受折磨,如今是何等美满。可是花不常好,月不常圆;人生百年,光阴有限,转眼老大死亡,还不是枯骨两堆?虽说心坚金石,天上比翼,地下连枝,可以再订来生之约,到底是事出渺茫,有何征信?现在虽然快活,这无情的韶光,转眼就要消逝,叫人想起,心中多么难受呢!”
罗权听了默然不语。他此刻剑术已经修成,就算不得长生,将来还要受雷劫之苦。但至少有数百年的寿命,芷仙却是修仙不成,不过数十年之后,就要化为一堆白骨,况且凡人年华易逝,终要慢慢老去。到时他形貌犹如少年,芷仙却慢慢变老,让她如何堪受?
他看着芷仙,心中忽然变得空落落起来。芷仙正忙着拾弄花草,不知道二人说了些什么,见罗权怔怔愣在那里,站起身来,奇道:“夫君与大师在说些什么,怎在那里发愣呢?”
罗权呆呆站着不动,芷仙又唤了两声,这才猛省过来,他向玉清道:“大师金玉良言,发人深省,请随我到堂上说话。”说着拉了芷仙,一起到了中堂,请玉清落坐,又叫了轻云过来。
芷仙被他弄得一头雾水,直到众人落坐,罗权才把玉清大师所说的话讲了一遍,这才说道:“我本来得了芷仙,原想过那只羡鸳鸯不羡仙的日子,没想到人仙殊途,终究不同。还请大师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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