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州城外,艳阳当空,城中街市喧嚷,城外却是行人两两三三,不如城中热闹。
东出城门数里,荒草丛中,渐有人群聚集,都在窃窃私语、指指点点什么,有人看热闹不嫌事大,有人则面露惊惶神色。
人群中间,正躺着一具尸体,与其说是尸体,不如说是干尸,尸体表面皱褶皴裂,皮包骨头,死状凄惨,一派被吸干血肉的模样。死尸身上穿着的,正是青州顾氏门服,衣上纤尘不染,衣物表面也没有损伤痕迹。
祁粼和顾清赶到时,人群也自觉分散两边,为这二人开道——其实主要是为顾清让出一条路。
祁粼看到尸体第一眼,便瞬间想到歌罢桃花,这死状,分明是歌罢桃花的独门秘术采阴撷阳。祁粼有过目不忘之能,幼时贪玩,隐冥宗的秘典他都是草草翻阅,如今再看眼前死尸模样,一时间记忆犹新。
采阴撷阳者,于床笫之上互补互修,虽非修行正道,却也是一日千里。而若非共修互补,被一方采阴或者撷阳而吞噬,则会化干尸一具,再无生机。
可问题出就出在歌罢桃花这里,魔教内部派系林立,表面其乐融融实则各怀诡心;而作为魔教分支的歌罢桃花,早在三十年前就被舅舅所灭,门下修炼采阴撷阳之术的人更是一个不留。难道是歌罢桃花门下还有余孽?亦或是采阴撷阳孤本早已流出魔教已经在江湖之中?
顾清蹲在尸体旁边细细探查,再加上匆匆奔至的家丁所言,已经可以证实此人正是与他同辈的一人,虽不是顾氏嫡亲近亲,关系较为疏远,但这位同侪在剑之造诣上却也是上上之辈。
顾清命人将尸体带回顾府,自己则打算顺着护城河走走,看看有无新的发现。
见尸体被抬回城中,人群哄散,有好奇心重者,则不近不远跟着顾氏门人,一路进城,不时还煞有介事地讨论几句。
顾清神色凝重,沿着护城河缓步行走,与其说是查看,不如说是思考,一句话也不说,若有所思。
祁粼则是在顾清身后相随,说实话,祁粼心中也是十分疑惑,有关此人死状,有关歌罢桃花。
“你...刚刚有什么发现吗?”祁粼少了平时的嬉笑语调,担忧地问道。
“嗯,他是我的从兄顾池,不过关系不是那么亲密罢了,但他的修为在同辈之中也算佼佼了。
“看他死状,像是被人吸干功力与内元所致。不过江湖上会等邪术的,据我说知,只有魔教的歌罢桃花内门子弟擅长,不过歌罢桃花早已在三十年前因魔教内斗而亡派,着实奇怪。
“而顾池武功不低,我看他面部虽然变形,眼神干枯,却并无警惕或者惶恐的表情;他的衣物与靴底更无草叶沾染,方才一路走来,也寻不到他常不离手的佩剑,想必他并非亡于此地。”
话头一开,顾清像是想要找人倾诉一样,将心中疑惑一一道来;祁粼只是静静地听,不时回应几句,顾清分析的句句在理,确实令他钦佩,也正是他的疑惑。
“歌罢桃花确实已灭,但采阴撷阳之术却并未灭尽,当年歌罢桃花内门弟子尽数被屠,却始终未发现采阴撷阳原本,看来已经流传至江湖,甚至就在青州城中。”
“采阴撷阳?莫不是置顾池于死地的招法?”
祁粼点点头,并未注意到顾清这边惊讶的眼神。
“祁粼你......”
祁粼闻言朝顾清看去,正对上那疑惑的眼神,咧嘴笑了笑,不复刚才凝重严肃的表情。“噢,这个啊,怎么说呢,我过目不忘,偶然看到的。”
“祁粼你看过采阴撷阳原本?”顾清讶异之色溢于言表。
“想什么呢!你才练采阴撷阳,信不信我采了你!”
“咳,是我唐突。”
一番打趣之后,气氛已然不似方才那般凝重,二人沿护城河走了许久,依旧没有发现什么可疑的人或物,便往城中去。
临近城门,祁粼瞬间将方才城内买的面具戴上,停住脚步,拉住顾清,警惕地看着眼前女子。
城门之下立着一位女子,身姿曼妙,一袭红纱覆红裙妖冶如火,迎风飘扬,正笑看着顾清与祁粼。
顾清随之脚步一顿,回头看向祁粼,又顺着祁粼目光朝红衣女子看去,不知道为何祁粼会有这么大反应,便笑着向祁粼解释道,“噢,城下那名女子是青州府的门客之一,是一名艺伎,名唤灼华。咳,君子不语人是非,我悄悄告诉你,据说她还是城主的入帷之宾呢。”
顾清隔着面具看祁粼少见的如此神色凝重,下意识放松语调逗人开心。
祁粼只是勉强挤出了个笑容,他又如何不认识眼前这名女子,歌罢桃花左护法,虽然与舅舅年纪相仿,却浑然看不出岁月在她脸上留下的痕迹,一如祁粼幼时在翳云藏霭看到她时的模样。不过她当年是如何逃脱舅舅布下的围杀,祁粼却不得而知。
“哟,顾府二少爷,不向奴家介绍一下身后这位俊俏的小公子吗?”
见二人将要入城,灼华启嗓,一调三转,令人骨酥。
“我道是谁,原来是灼华姑娘啊。这位是顾某新结交的好友,祁粼祁少侠。”
“祁粼?好熟悉的名字,不知道是不是在哪与奴家见过啊。”灼华三尺软红随风飘荡,正好覆上祁粼面具,皓腕随后而至,欲轻抚祁粼下颌,祁粼刚想开口调侃灼华几句,灼华那手却被顾清抬手挡住。
“顾某与朋友正要回府,灼华姑娘若无要事,我们便先行离开了。”
不等灼华回话,顾清便拨开三尺软红,兀自拉着祁粼匆匆入城,全然不似平日那般温润如玉。
灼华看着二人离去的背影,脸上浮现一抹诡异的笑容。
顾清早就察觉祁粼有点不对劲,见身后那人没有追上来,方才慢下步伐。
“认识?”
祁粼随手扯下面具,点点头。
顾清想起灼华方才动作如此亲昵,眸中闪过一丝不可置信的神色,脑子里已经脑补许多限制级画面。半晌觉得此非君子所为,蜷指抵唇轻咳几声心虚地掩饰了一下。
“你们俩...不会...”
“你瞎想什么呢!”祁粼曲肘狠狠怼了顾清一下,“她不是艺伎,是歌罢桃花的人,歌罢桃花门主双修之人,歌罢桃花的左护法,平时鲜少在江湖人面前露面。你们顾府那个顾池,她多半脱不了干系。”
“祁粼你对她了解颇深?”
“我也懒得瞒你了,我舅舅是隐冥宗主,我前些日子就是从翳云藏霭溜出来的。”
顾清瞬间愣住,脑中一时间炸开了锅,他自小便秉持正邪不两立的看法,一心修剑更是为了诛奸除恶,护卫苍生。如今他竟与魔教中人结为好友,而此人更是魔教之首的外甥,日后可能是一统魔教之人。顾清虽然一直看着祁粼,但眼神早已涣散,不知道所思所想的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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