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处没有宵禁,这初夏时节略显闷热的夜晚在酒精的作用下倒也过得飞快。
待送走最后一批酒客已是子时以后,白灵溪正打算将自家店面关上。
虽然介绍一个女人的真实年纪有些不礼貌,但实际上她今年已经有五十岁了。她虽保养得当,但平素里不喜欢打扮,现在看去虽说风韵犹存,但也遮不住岁月的痕迹。或者说,这个女人,压根就没想遮。
用她自己的话说就是:追求美丽是女人的天性,但对于女人而言,“美丽”并不是只有“年轻”这一种。
她正准备合上店门,却忽然听见外头有些窸窸窣窣的声音,她定睛一看,只见一个黑色的活物在店门外一角微微蠕动。那活物察觉到有人过来,方才抬起头来。白灵溪这才认出这黑色的活物是个十来岁左右的孩子。
这孩子身材瘦弱,嘴唇龟裂,显然是又累又饿。只不知经历了多少磨难才蹒跚来到这店门口。
“小朋友,有什么事?”她温言问道。
那孩子看了看她,又看了看门外的官道。只见离店门半里之外,乌压压地围着一群人,他们大多佩戴武器,点着火把,将官道四周堵得水泄不通。只是不知为何,所有人都停在了半里之外,仿佛脚底有一条看不见的红线,竟是无人敢再近一寸。
白灵溪心中暗自奇怪,这可是午夜时分,这么大一群人围在店门口做什么?她从家族的记录上知道以前曾经发生过类似的事件,不过近百年来,这种事情已经再也没有发生过了。难不成是因为他们认为自己是个女人,所以有那么一点机会?
虽是暗夜无光,不过白灵溪还是把那群人扫了一圈,人数大约在三百人左右,她认得其中还有好几个武林中的成名人物。
站在队伍第二排的那个手持折扇,一身书生打扮的中年男子是神机门的天演先生,他的暗器手法在江湖上罕有人说得出奥妙,因为见过的人,都已是死人了。
站在第一排的那个手持钢刀的大汉是扬刀门的长老铁如通,据说他已经将门内的绝学“横刀引”练至神而明之的境界,天下能够躲过他全力一刀的人实已不多。
最后一排角落里那个几乎气息全无的人是人称“神偷”的黄滇,他的轻功和藏身功夫十分了得,据说,就算他在你面前三尺,你也完全察觉不到他这个人的存在。
而第一排居中的一人来头便更大了,乃是神威派的帮主王无敌。他天生力大无穷,一手“链江掌法”连战连捷。据说,他对门下弟子也是要求极严,常让他们用铜人做兵刃,锻炼气力。在明年即将举行的武林大会上,王无敌也是夺取武林盟主的热门人选。
白灵溪有些奇怪,这些人分属不同门派,主要的活动区域也是天南地北,而且正邪有别。
到底是什么事情让这些人聚在一起,堵在这官道之上呢?
不过聪明如她很快就发现,虽然打自己出门起,这些人的关注点就都在自己身上,不过他们却是冲着旁边这个十来岁的孩子来的。
“咳咳……”王无敌清了清嗓子,拱手道:“掌柜的,夤夜来访实在叨扰。还请掌柜的行个方便。”他本人正值盛年,内力充沛,即使相隔半里,声音依旧丝毫不弱,一字一句都准确地传到了白灵溪的耳中。
百灵溪淡然道:“我这楼上,还有几个客人过夜。”
她声音不大,但半里之外的所有武林人士全都听了个清清楚楚。
此话一出,王无敌面上一红,宛如一个犯了错的孩子,连连拱手赔罪,声音也小了几度:“掌柜的,那这孩子……”
王无敌所指的自然就是店门口的那个十来岁的孩子了,还没等白灵溪搭话,那孩子却忽然颤巍巍地从肮脏的衣兜里掏出一枚铜钱,嘴上断断续续道:“大娘,我想要一杯水米茶。”
这水米茶说是茶,其实里头并没有茶叶。乃是白灵溪他们饭店用后头瀑布里流下的清冽泉水混入些米汤制成,是她家店里最便宜的一样商品,售价恰好是一个铜板。
此话一出,半里外所有的武林人士都死死盯着这枚铜钱,仿佛那并非铜钱,而是一颗价值连城的夜明珠。他们眼睁睁地看着那铜钱一寸一寸地靠近白灵溪的手,却依旧毫无办法。
终于,那枚铜钱落在了白灵溪的手中。
“一杯水米茶。对么?”她温言道。
“嗯。”那孩子点了点头。
虽然白灵溪原本打算打烊,不过自他们家饭店开业以来,就从没有过把上门的客人往外赶的事情。
看到这一幕,那三百多名武林人士在一瞬之间仿佛泄了气的皮球,脸上的神情由紧张转化为失望和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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