锅子与夏采薇二人幕天席地在荒郊野外过了一夜,待到清晨醒来时,却发现天上滴起了小雨。这初夏时节本就是雨季,虽说午国北境锋面来得较晚,但此时也逐渐开始发力了。
二人昨日走得匆忙,没有任何避雨的手段,只得一路踩着泥污狼狈地回到镇上。一路上,锅子都尽量走在夏采薇的身后,他怕她背上的伤口淋了雨更容易感染。
好不容易回到绮月镇,雨也偏巧停了,二人在客栈门口分了手,锅子不敢耽搁,径直去裁缝店报喜。
“江老板,杀死江围的贼人,已经伏诛,多亏夏姑娘厉害,我亲手把他捅死了。”锅子气喘吁吁道。
谁知江逢听了他报喜面上却不见喜色,只拿起烟斗抽了一口,然后道:“锅子,太辛苦你了,但……”
“怎么了?”锅子意识到情况似乎不对。
“老荀今早被衙门的人带走了。”江逢叹了口气。
“什么!”锅子惊道,他忙跑回粮店,却见里头一片狼藉,哪里看得见荀大胖的人影?
江逢跟在后头道:“我早上起来,就听见隔壁有动静。出来一看,就看一伙官差连拖带拽地把老荀带走了。到了门口,还直接给他套了枷锁,老荀一直大喊冤枉。”
锅子急道:“荀老板一向循规蹈矩,怎么会被官府的人带走呢?”
“是啊,我早上也是和官差这么解释的,但他们却说什么老荀贪污了公家的钱粮,要拿他法办。我们这些街坊邻里的没办法,只得眼睁睁地看着他们把他捉走。”
锅子寻思道:荀老板小本经营,粮店里的粮也基本上只售卖给本镇的百姓,平素里和官府又没什么往来,“贪污公家的钱粮”要从何说起呢?
锅子低下头来,在粮店里外寻找线索。他发现柜台的抽屉被人打开了,原本在抽屉里的账本全部不翼而飞。而后院里突然又多了几十个麻袋的粮食,简直堵的人无法通行。
锅子知道,粮店里的粮一般都放在镇子另一侧的仓库里,就算临时运来了粮食,也会直接入库,不会像这样杂乱无章地堆积在用来生活的后院里。
“这么多粮食是从哪来的?”锅子问道。
“今早老荀被带走后,几个民夫托着板车运来的,他们不由分说便往里头搬,拦都拦不住。”江逢回答道。
这倒怪了,粮店的老板被抓了,立即就有人往他的院子里运粮,而且粮店的账本还没了,这很显然是一次蓄意的栽赃嫁祸。如此说来,荀老板和“公粮”也并非完全没有瓜葛,因为送进公良山给冼大人建生祠的粮食实际上就可算是公粮。镇上委托荀大胖代为转运,荀大胖也不得不从。
想到这里,锅子心下一惊,看来事情比想象得还要棘手很多。他和荀大胖都颇通世故,二人都很清楚,给冼大人建生祠那可是郡里吩咐的大事,中间所调拨的钱粮肯定是足够的。只不过在县令和镇长这里过上一手,到了荀大胖的手里自然便不剩下多少了。
荀大胖亏了粮店的生意,才好不容易够这些民夫吃喝。但锅子运进山的粮食,也都是有半袋糠的,这些粮食根本经不起查。如果郡里真要问起来,县令和镇长都讨不来好,因此,他们决定把锅甩给荀大胖。先毁了店里的账本,再运一些粮食到店里屯着,给他来一个“人赃俱获”,到时候荀大胖自然百口莫辩。
锅子蹲坐在粮店里,心情十分沉重。就目前的情况来看,最有可能栽赃嫁祸的偏偏是应该主持公道的官府。话是人家来说,案子也是人家来判,官府想要执意做死一个人,那可真是易如反掌。
其实锅子所想到的这些与真相的确相差不远,不过个中还有一些内情。
今年南方闹蝗灾,弄得是饿殍遍地,惨不忍睹。朝廷害怕激起民变,赶紧开仓放粮,用以赈灾。
这本是件好事,但偏有些官员人伦丧尽,竟在灾民的嘴里克扣钱粮。于是,好好的赈灾,竟闹出了贪污弊案。
皇帝震怒之下下令严查,这一查不要紧,发现涉世官员竟多达上百人,品佚最高的还是户部侍郎赵圩田。朝廷严惩这些官员后,朝堂上下自然人人自危,皇帝还颁下圣旨说各州郡亦宜自查自纠,若还有类似的情况,绝不姑息。
按说贪污弊案是从午国南方的官场一路闹到了朝廷,与北部的官场本没什么关联。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