潋滟风光也抵挡不住百无聊赖。
“我们到哪儿了?”晴空终于打算结束这数鸟的无聊活动,他已经受够近一周在船上的日子了,无所事事,三餐的菜单永不改变。还有那个讲话声调怪异的船长,说话时总是扶着那可笑的眉毛,配上他红色的大胡子,让人看着就觉得蠢。
紫依不以为然:“一定是一百三十二只,索罗那多。绝对不会错,是你自己数少了。”
“不可能。”晴空有些恼火,“我能在一百米外看清一只苍蝇!”
“是嘛~”紫依·塞西尔露出了轻蔑的表情。
“喂,你这语气什么意思啊?”晴空十分不满,他把双手背在脑后权当作靠枕,坐起来又躺了回去,“算了,不跟你计较。我们到哪里了?”他劝自己不要和一个女孩子过不去。
紫依道:“你承认我数的才是对的,我就告诉你。”
晴空张了张嘴,什么也没说出来,随后放弃道:“你赢了你赢了,你数的是对的。快告诉我吧。”
“好,我看看。”紫依露出胜利的微笑,在甲板上找了一块相对干燥的地方铺开地图,用纤细的食指在羊皮纸上搜寻着,“我们要前往人族的都城长安,可以延水路·····这船挺快的,我们预计半年就能到。赶上明年这个时候的诺亚·方舟招生考试绰绰有余。虽然坐船便宜,但这半年我们仍然要省吃俭用,你懂了吗?”
·····我为什么要跟她出来啊。晴空默默流着泪。
···············
“勇士的长枪闪着金光,姑娘把信物戴在手上。情人即将奔赴战场,敌人的箭矢也许会穿透他的胸膛!”亚当斯·塞西尔身上萦绕着酒气,一路歌谣,一步三晃地走在密林间。他的金色的角被罩在帽子里,正在寻找前往风之堡的小径,但很显然这对他来说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嗝儿~胸,胸膛····”亚当斯打了个嗝,索性放弃了这没什么意义的寻路行为,坐在了一棵古树下打起了盹儿。
他在遮天蔽日的绿荫下做着美梦,至少在传音石将他吵醒前是这样的。
亚当斯恼火地打开尖锐鸣叫的不识好歹的法阵,满腹牢骚地问:“干什么干什么干什么?”
“陛下。”传音石里是一个男人的声音,“公主上船了,是前往人族的。”
亚当斯不屑地翻了个身,寻找到一个舒服的姿势,接着说:“肯定是去诺亚·方舟。别让她再在外面乱跑了,这年头不太平,永世之森那帮孙子估计也不乐意了。你随便想个不那么强硬的办法把她带回永世之森就行。还有,回去的路上让她吃好点喝好点,懂伐?我要睡觉了。”
“陛下。”那男人忙叫住亚当斯,“我还有一事禀报。近几天小公主身旁一直跟着一位精灵族的男人,还和公主住在了同一间舱室。”
“杀掉。”亚当斯突然坐了起来,抓紧传音石,凛声道:“住同一间舱室???杀掉,杀掉!不要让紫依有任何危险。”
“陛下,我没有观察到他有任何恶意。”
“凯瑞,你把脑子当成世界之树的肥料了吗?”亚当斯训斥道,“没有表现出恶意就是好人了吗?有任何危险举动即刻击杀。我女儿要是流了任何一滴血,你就提头来见。这是命令。”
“明白了,陛下。还有什么指示吗?”
“·······”
“陛下?”
传音石那头传来了时断时续的诡异吐息声,凯瑞精确地判断出那是国王睡着所打的呼噜。他关闭传音石,隐在阴影中,缓步走出船舱。
甲板上跪着两人,正围着一张羊皮纸指指点点,争论着什么。
晴空敲着木质甲板宣布:“你错了,我们如果走这条叫长江的河流,可以至少快三分之一!”
“天哪,索罗那多!你会读地图吗?这条河是东西走向的,我们要去的是北边欸!”紫依鄙夷地反驳道,“我真的怀疑你在黑市里是怎么找到仙女酒吧的。”
晴空面红耳赤,哑口无言。
紫依略带嘲讽地看着他,并顺口补了一句:“真蠢。”
“塞西尔!不能人身攻击!”晴空豁然起立,指着紫依准备讲道理。
晴空的手刚伸出的那一刹,甲板突然弹起,一股莫名升起的怪力将他甩飞出去。
错愕的精灵王子如同一只高飞的鸟,在空中划出一道完美的抛物线,紧接着耳畔响起清脆的落水声。
凯瑞轻捻着一枚手里剑,他本来想用这个来切断对公主意图不轨的人的喉咙,但随即想到这样会将血溅到公主身上,于是便出此下策。这里的水深不可测,周围没有其他船只。掉下去绝无生还的可能。所有人都会认为他是自己跳下去的。凯瑞满意地点了点头,随后贴紧了假眉毛与假胡子。
紫依发出一声惊呼,接着慌乱地喊道:“喂!停船,停!来人啊,有人掉下水了!!快救人啊!!”
“船长!!!”紫依惊叫着,“停船!”
小公主真是的,要不是我救了你,你现在已经遭遇不测了。怎么还要停船呢。凯瑞暗腹诽,准备走下船舱。
“船长你死透了是吗!!”没人理自己,紫依急了,她取下挂在桅杆根部的绳圈,“索罗那多,接好!”随后全力抛出,奈何身娇体弱,船已经与在水中囫囵挣扎的晴空拉开了好长一段距离,他并没有抓到绳子。
紫依跺了跺甲板,快哭出来了,在短暂的心里斗争后咬咬牙翻越了护栏。
凯瑞傻眼了,忙吼道:“公,不是,小姐,您干嘛!!!”
紫依见了凯瑞,赶紧指着江心一团忽高忽低的水花大吼道:“狗船长,你渎职啊!有人掉下去了!快救人啊!”
小公主真是颠倒黑白。
凯瑞撇撇嘴。
这假眉毛质量有点差,右眉要脱落了,凯瑞赶紧扶住了眉毛,将它狠狠按紧,不紧不慢地道:“哦,是吗?在哪儿啊?我没看见呢。”
江心的白色水花渐渐矮下去,晴空停止了挣扎。几串虚弱的气泡浮上来爆破在空气中,便再没了动静。
“你!”紫依急得不行了,“我不管你了!”她纵身一跃。
祖宗啊你还真跳!凯瑞马上做出反应,火急火燎地打开法阵。
被紫依抛出的麻绳本来飘在江面上,此刻突然翻起,如一条狩猎的蛇般射出,将远处的晴空和刚落水的紫依捆在一起,牵引着拉上了甲板。
“得····得救了······”晴空肚子饱胀,缓缓吐出这几个字眼,尔后失去了意识。紫依咳出几口水,翻身爬起来,开始按压晴空的胸腔。王子的嘴仿佛喷泉,随着紫依双手按压的节奏射出细流,在甲板上汇聚成小溪。
“船长,快给他做辅助呼吸!”紫依双手相叠,压在晴空两肺之间。
“啊?”
“朝他嘴里灌气啊!要不然怎么样?我来做吗?”紫依高叫着。
“哦,好好好。”凯瑞百般无奈地蹲了下来,“要怎么弄?”
“亲上去!!!!!!!”
······
晴空醒来的时候全身湿漉漉的,略微有些冷,发现自己躺在甲板上,旁边盘腿坐着同样变成落汤鸡的紫依和那个蠢兮兮的大红胡子船长。
他感到嘴里有异物,“呸”了几下竟看见自己吐出来几根红毛,不由得暗叹这江中水质差劲程度。
紫依见他醒了,便道:“说谢谢。”
“谢谢。”晴空乖巧地照做了。
“别躺着,直起身子坐好。”妖族公主盯着他道。
晴空乖乖爬起来坐正。
紫依“扑哧”一笑,又道:“来,叫两声!”
晴空恼怒道:“够啦,我又不是狗!”
紫依的表情仿佛是听了一个离谱的笑话:“狗还会游泳呢,索罗那多。这可是第二次救你命了吧?”
晴空拧了拧滴水的头发:“我改天一定请你吃大餐,行吗?吃到撑的那种。”
“其实也没什么,就是胸部按压和人工呼吸,全靠你命大。一般人淹那么久早就死了。”紫依露出两颗玲珑的虎牙。
“人···工呼吸?!”晴空的脸蓦地红了。
“呃,不是,人工呼吸是船长做的!”紫依忙澄清道,“拉我们上来的也是他。”
“哦,对,人工呼吸是我做的。”凯瑞挠挠后脑勺。
“谢···谢谢。”精灵王子脸色难看地致谢道,他忽然明白了嘴里红毛的来历。
气氛陷入了莫名的尴尬。
“呃,哈哈。”凯瑞不自在地笑笑,“我早上漱过口,天天如此·····”
晴空忙解释道:“没有,我没那个意思。”
说完他下意识用手背擦了一把嘴,这使本就凝结的气氛变得更加尴尬了。
诸神啊,他现在才回味出刚才的红毛好像有黑啤酒的味道。
“嗨,”凯瑞岔开话题,“臭小子,年轻人想不开跳什么河啊?我行船几十年没见过你这么不要命的,下次不要再这样了,懂吗?”
晴空摇头道:“不,船长先生!不是我自己跳下去的,脚下木板把我莫名其妙弹出去了!”
长着大胡子的船长立刻否认道:“你看看你,脑子进水了吧,说这胡话。赶紧到船舱里换件干的衣服。”红胡子船长走向船首,展望宽阔的江面。
晴空逃一般走下甲板,紫依却还站在舱门口:“船长,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咳。”凯瑞竭力伪装着自己的声音,“没有,小姐。我想你认错了。”他背对着公主,在身后的木板上洒下高大的阴影。
“也对,我以前从来没坐过船,也不可能见过您,抱歉了。”她走下阴暗潮湿的阶梯,消失在船舱门口。
尼玛,真险,我的化妆术差点被识破。凯瑞挠挠后脑,于是江风趁着这个间隙吹落了他滑稽的眉毛。
昏暗的舱室里固定着两张破破烂烂的小床。
“毛巾。”紫依甩给晴空一条脏兮兮的织物。其实这里脏兮兮的并不止所谓的“毛巾”,还有床单,地板,与四壁。
晴空嫌弃得很明显:“毛巾?我更愿意把它叫做抹布。”
“请便,但由于以后每天早上它都会在你脸上擦来擦去,所以称它为毛巾会让你好受一些。”紫依眨眨眼睛。
“我觉得我们马上就会被皇室派来的人抓回去,顶多半个月。”晴空用遗憾的语气表态,但心里却在欢呼,太棒了,越快越好。
“用不了半个月了。”紫依突然压低声音,“我们已经被盯上了。”
“什么?”
“这船上的乘客从开始到现在就没改变过,偶尔有新上船的第二天也会上岸离去,但是这点就很不正常。”
“是啊,我刚才进船舱时看到了天上的云只有二十三朵,比早上少一朵,你说是不是也挺不正常?”晴空乐颠颠地嘲讽着。
紫依白了晴空一眼,懒得拌嘴:“你仔细思考一下,这些所谓的乘客看上去似乎都是精灵族的,又为什么会认不出你来?”
晴空不说话了,因为这确实很不正常。精灵族人对自己的圣王敬若神明,不管怎么说都不可能连王子的脸都没见过。
“而且这艘老船一个水手都没有,你不觉得也很奇怪吗?”紫依又问道。
“不是很奇怪吧,因为船不大啊,这种连主帆都没有的船,水手很少也是情理之中。”
“没错,索罗那多。你告诉我,什么样的船是不用帆的?”
“划桨船。”晴空脱口而出,但随即又沉默了。
“没有水手,谁在划桨?”紫依的声音小到晴空要凑近才能听清,“是这些‘乘客们’在划。”
“你的意思是?”
“因为这些人没有航行经验,所以不办作水手以防露馅。乘客就是水手,水手就是乘客。或者说,这艘船上除了我们,没有什么真正的乘客。甚至船长也是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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