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院楼的后面有一片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花园,这是之前就说过的。这花园我经常去,因为那也是我唯一可以去到,且还有点意思的地方。通常情况下,我是等吃完了晚饭,要么等等小黑,要么一个人,悄摸的提溜着排气瓶,去医院对面的小商店里买上一瓶可乐,再回到小花园里坐着。也就当作每天的娱乐。这或许在别人看来是没啥意思的,但我就爱这种没事找点事的闲情逸致。
在我还没有生病之前,我就喜欢这样一个人的僻静,经常喜欢一个人瞎转悠,哪里偏僻没人就往哪里钻。但当然我也是个爱热闹好朋友的人,只是独处也总是有别样乐趣的。
那个花园是呈环形的,对称的一共四个点都有人可以进入的开口,两张石头桌子也是各在各的对角。我一般习惯坐在正对着住院楼的石桌子,因为这样我就可以看到楼里的人的活动。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另外一张桌子是正好在住院楼的底下。我就总是担心会有什么高空坠物之类的,那可真是飞来横祸了。小的时候,我家住在六楼,有一次我爸擦玻璃的时候,一不小心那玩意儿就整扇的掉了下去,幸好没有伤到别人,可也算是给我提了个醒。从那以后我就尤其的害怕这种未知的,但又存在可能性的危险。只要是眼睛看不到的地方,不管是上面还是后面,都感觉没啥安全感,总凉飕飕的。我记得我娘亲跟我说过一个故事,是她念大学的时候,就有一个老是爱戴耳机的同学,被正在施工掉下的砖块给砸嗝屁了。听说当时很多人都提醒他上头有东西,可他戴着耳机全然没有听到,就这么英年早逝。所以我们家就养成了从不在楼下逗留的习惯,就连车也不会往楼下停放。
我坐在石凳子上,背靠着身后的桌子,一边喝可乐,一边发现自己的眼神还是无处安放。这四周有很多花,花园花园嘛,当然得有花。可我从小就分不清楚花的品种,只认识简单玫瑰或者水仙,百合之类的,其它的就只知道是个花。不过这好像是城市孩子们的通病,从小就对花花草草不太感兴趣,也没有非认识不可的必要,就连自己家种了些什么花都不甚清楚。特别是上了初中以后,才知道我们通常讲得“花朵”,其实也就是人家的生殖器,老盯着那玩意儿看干啥?非礼勿视。我粗略的扫了一眼,这花园里的花还是比较常见的品种,单独看确实没啥意思,只不过连成片以后就又是另外一番风味了。所以在我看来,美的不是花,是自然的感觉。
在花丛里,经常钻出一些猫猫狗狗的。我个人是不太喜欢小动物的,总觉得不太干净。我朋友都说我是没爱心,又矫情,总装模作样的。但我确实对宠物之类的提不起兴趣,大家都是哺乳动物,干嘛我就非得觉得四只脚走了的就要可爱一些呢?搞不明白。
在我身后的位置,是一棵老槐树。表面上坑坑巴巴,又刷有厚重的石灰粉,就缺乏一些美感。可有总比没有好,白天的时候可以看它乘凉,到了晚上也算是一种装饰。特别是当月光打下来的时候,在它身下就形成了一块和它模样相似的阴影。我在这阴影里,就看不见自己的阴影了。
那一天,和往常一样。吃过晚饭以后我一个人来到小花园里。本来是想让小黑陪我一起来的,可她那天偏偏家里有事,莎莎替了她的班。我本来又对莎莎有些爱慕的意思,就想邀她同去,可话到嘴边又怂了,最后还是一个人摸去了小花园里。我上小商店里买了一瓶可乐还有一些瓜子,身子一歪一歪地去到了小花园。因为身上有伤,我又时刻担心着自己的排气瓶,所以走路的姿势就尤其的奇怪。左肩膀低右肩膀高,走起路来一扭一扭,且十分缓慢,就像植物大战僵尸里的僵尸一样。
那个时候天色已经暗了下来,我大大咧咧的坐在石凳子上,翘着二郎腿,感受着胃里蠕动的每一下动静。我猜想它那时候应该是在消化着土豆,是和小瓜煮在一起的,我吃的时候没有太仔细,现在倒是后悔了。太阳悄无声息地藏到了老槐树的后面,我拧开可乐,喝上一口。正当我感受到一股气流顶着我的喉结往上窜时,身后的老槐树上突然出现了悉悉索索的声响。我条件反射的往后看去,因为周围没有路灯,天色也暗了,所以看了半天也没能看出个所以然来。但悉悉索索的声音依然持续,还不时有着树枝被折断的动静。我就心想,应该是有什么动物在树上活动。那会是什么呢?鸟?似乎搞不出这么大的动静来。猴子?这是城市的嘛。那就应该是猫,那玩意儿倒是喜欢往树上窜。但一想起这个我就隔应起来。我对猫这种动物从来没什么好感,总感觉它神神秘秘的,昼伏夜出,又吃老鼠,干净不了。鲁迅先生也不喜欢猫,因为它总是叫春个没玩,而且喜欢玩弄猎物。而且像《聊斋志异》之类的小说里,也总是把猫归类到灵异恐怖的行列里,久而久之也就让我有了不喜欢猫的感觉。
我小时候也被此动物给吓坏过。那时候我和弟弟也是像现在这样在一棵树下玩耍,只是当时的是一棵梧桐树。我们当时在树下玩着,突然就从树上掉下一个什么东西,正正地砸在了我的身上。我也没想太多,打了个电筒就照过去。才发现那是一只猫的干尸,狰狞异常,眼窝已经空洞,嘴还大张着,一副要吃人的模样。仔细一看,发现它肚皮的位置还粘黏着几只小猫的干尸,模样和它们家长一样。一股又酸又辛辣的臭味就扑面而来。那件事以后,我和弟弟都没吓得病了一场,即使现在想起来也是后怕。
我慢慢地,谨慎地朝老槐树靠过去,趁着月光,又打开了自己手机的手电筒,一照过去,就发现树上有一个人正像只猴一样的扒在一根稍微粗的树干上。要是换到以前,我一定会吓得爆粗口了,但是现在就不一样了,几乎是在一瞬之间,我就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你干嘛呢!学猴子精呐!”
“嘘!小点声!”
老李头扒在树上,又贼兮兮地往四周打量着。
“干啥!”
我最怕那些看不见的地方有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被老头这么一弄也立马紧张起来。
“关羽就要来了!”
“角色扮演?”
我一下子泄气,又不由骂了句娘。
“这次我一定要抓到他!干欺我东吴没人?”
“主公?”
我一下也来了兴趣,决定配合他演戏,也看看他究竟是扮演个什么角色。
“什么?口出狂言!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的!”
“那您是?”
“在下金毛狮王谢逊,阁下是?”
“我去,你这跳跃也太大了吧,这差千把年呐!”
“阁下此言何意?”
“没啥。”
“那敢问阁下尊姓大名?”
“灭绝师太。”
“慈禧?老妖婆!”
“你这哪儿跟哪儿啊!快快快,下来了,不小心再摔下来,金毛狮王都给你摔成金毛了。”
“你上来!”
“什么?这,我咋上去?”
“爬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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