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的,至少,对我来说不是的。那样的人生,是我唾弃的,因为我本该拥有不平凡的人生。”
他的目光里显示出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决,我感到诧异。
雨已经完全停了下来,我们拍了拍身上的雨水和泥土,就又慢慢的往山上走去。
我问他现在几点了,是否快要到集合的时间了,他看了看手表说还有一段时间,又反问我为何不自己看手机。我掏出我的按键手机尴尬的笑笑,说他已经没电,已经“****”了。老胡大声地笑了两声,问我为何要用这样的按键手机,我就把事情的经过告诉了他,并告诉他我父亲已经给我汇钱了,但因为没有智能手机的关系,只能找银行查看汇款情况。他点点头说好,下午的兵马俑公园就有自助银行,让我到时候记得去看看。
我们继续沿着灰色,且汪着零星小水坑的石头路往山上走去,随着我们慢慢地攀爬,不知道是因为距离天空越来越近了还是因为云散开了的关系,太阳又重新出现在了人们的视线内。方才短暂的阴暗并没有浇灭它的炽热,才一出现就立刻展示出雄伟的力量照耀人间。地面上的小水坑们以极快的速度消退,我们走在路上甚至感到有一丝轻微的凉意袭来。
你这或许是有些自命不凡吧,我想了一段时间才出口对他说。
“是这样没错,心比天高,命比纸薄,你想说的是这个吧!”
见他也没有生气的意思我就尴尬的笑笑不再接话。
“这没什么的,我看得开,因为事实上就是这样,我是个庸才,而并非天才。”他喘了两口气又接着说道,“没办法呐!没办法!这就是我的人生!一个庸才,却拥有着天才的梦!这就是我的宿命,只能接受,没有办法。”
这应该就是你疯掉的原因吧,我问他。
“是的,因为从来都自诩为天才,所以不能接受现实中平庸的自己。”越往上爬,他喘气的声音也就越大,一口一口,好像快要窒息,“你或许都不能理解我的那种偏执,那真的是一种迷信,对自己的迷信。当我看着自己的画作的时候,是那么的享受,我想即使是高更或者塞尚在世也不过如此吧。我常常,嗨,”他低着头笑了一声,“常常看着自己的画流泪,哈哈,挺难理解的吧,但就是觉得那些画了蕴含着某种不为人可知的力量。”
是不为人知,还是不为人可知?
“是不为人可知。”
狂妄至极。
“是呐!狂妄至极!我觉得自己是神,哈哈,是带着惠泽人间的使命来到这个世上的,所以世人没有理解我的能力。”他流着汗,一边喘着粗气一边笑着说道,“那是一种,一种巨大的感伤的情绪,在我的画作里酝酿着,但也仅仅是酝酿,并没有任何想要迸发的欲望,你能理解吧?”
他回头看看我,可我摇摇头并不能理解他的意思。
我们来到了蒋介石原来的办公和休息的地方,往屋子里张望,发现也没什么奇特的地方。只不过墙壁上的弹孔还是十分明显。
“这些可都是历史呐!”
我点点头表示同意。
“我就常常失眠,整夜整夜的睡不着觉,头脑里都是自己的画作。一幅,两幅,三幅,都展现在我的面前。我睡不着觉,静盯着它们流泪,一边抽烟一边流泪,它们也好像具有了生命,向着我哭泣。说不清道不明,不知道为了什么,因为我的生活并没有什么波折,那股子强烈的悲伤就是虚无缥缈的,找不到踪迹,无处可寻,但它又是的的确确的存在。一切就变得神秘,我陷入其中,无法自拔。”
前面是一块巨大的岩壁,岩壁上用红色书写着“蒋介石在此处被抓”几个大字,还标有日期。
“这里就到了兵谏亭了,.ukashm他老蒋就是在这岩壁后被抓的。”
我想象着老蒋躲在岩壁后那滑稽的一幕,心中不由得好笑。
“不仅如此,后来我迷恋上了梵高,这是我人生的一个转折。从前只是盲目的自信,至此开始慢慢的接受现实,但始终是有怀才不遇的想法,所以才会迷恋梵高。觉得或许是因为现在人对绘画的认知不够,所以不能理解我的高明,哈哈,可真是个妄想症。”
我们看了看手表就开始沿着来时的路往山下返回。
“但要说我最后是怎么认清现实的呢,这就跟你有些相似了。”
我问他是不是也得了疾病。
“是抑郁症,从来就有的,一直伴随着我,”他说话时嘴唇有些发抖,“我一直没意识到那是抑郁症,”他摇了摇头,“还以为是某种天才特有的情绪。这就是现实,所以,我疯了。”
他断断续续的把话说完,声音也变得颤抖,可依旧坚持着说完了整一句话。
那,我想安慰他,那是什么时候才恢复正常的呢,我语气缓和的问他。
“从来没有。”他站住了身子,看着山下细小的人说道,“是一潭死水。”
下山的感觉是轻松,速度也要比上山时的快上许多。地面上的小水坑基本上已经全部干涸,气温又恢复到炎热的地步。我们回到了停车场,回首望去,山还是那座骊山,环境也还是燥热的环境,人都回到了原来的地方,好像一切从未发生过一样,不知道有什么可以证明我们何时来过。未来的日子,并不会现在的更加真实,谁说不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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