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我坐上了返回广西北海的高铁。说实在的,我真的不想再在外面游荡,太累了,身心俱疲,并且人之将死也总是希望落叶归根的。但那条短信与我而言着实有着某种特别的吸引力。我不知道是谁会给我回信,那一夜里在山洞的经历本来也就十分诡秘,但既然是知道了有这样的事情发生,就压制不住自己的好奇。
在回去的路上,我的头脑有些昏沉,我知道这是怎么回事,无论是左脑还是右脑,都在言辞激烈的抗议。它们斥责我顽固,大家都已经筋疲力尽可我还是不愿意就此离世,说来也是太为难它们。沿途的风景我早已经看得发腻,想来这世上的所有景色无非都是花草树木变着法儿的组合,但变来变去其实也还是那些东西,没多少意思。
我跟乘务员要来一直碳素笔和两张信签纸,她说这些东西都不是免费的,我便只能花钱购买。其实我也不知道我这么做是为了什么,只是觉得生命似乎是在毫无意义的流逝,我想让它不要那么乏味,而纸和笔似乎可以做到。我的座位是在靠近洗手间的位置,人来人物,进进出出,我便干脆拿着东西来到餐厅,点了一杯白水然后安静的坐着准备写下一点什么。写点什么呢?我不知道,就好像某个无趣而又闷热的午后,人心里满是躁动,但又手足无措的不知道自己该干些什么,最后在太阳全落下来以后才明白时间当真被打发去了。良久,我在餐厅昏暗的灯光下回过神来,摇摇头苦笑自己真实越来越迟钝了,旁边的乘务员在不断地朝我瞥来,我猜想恐怕是我发愣的时候又做出什么神经举动了,还好她们似乎都不是很漂亮,身材也不是很好,不能和空姐相比,只是小腿到是洁白…我眼角突然一亮,发现原本空白的信签纸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有了两个字——“遗言”。我不是知道我是什么时候写上去的,甚至不知道这是不是我写上去的,但随后一想,自己确实好像没有立过遗言。虽然也没什么财产或者光辉的事迹需要记录,但死亡总归是件大事,有些仪式感也不坏。
“亲爱的母亲,亲爱的父亲,”我提笔写到,“亲爱的大家。”
“我即将死去,这是没法改变的事情,也是大家都知道的。所以前因后果就不必再多做说明。”我本想文艺一些,说一个抱歉,我即将死去,但又觉得这样太做作,又不是我的过错我道哪门子的歉意。
“我在很小的时候,一直想变成一只小鸟,因为小鸟可以飞翔,想象一下,我长出了洁白的或者是灰褐色的,又或者是其它颜色的羽毛,这些羽毛紧紧地附着在我弱小的身体上,我一定会很自在。然后我长出尖尖的嘴,枣红色的眼睛,以及两只短短的脚,总之我变成了一只小鸟,不再是一个小孩,那该是多么有趣。我应该会找那么一天,那一天晴空万里,天空犹如水洗过一般的湛蓝,几朵白云悠然的飘着,好像羽毛一样可爱。到了那一天,我会从家里一跃而下,在快要落地摔死的前一秒钟煽动翅膀,飞向蓝天。那应该是这世界上最动人的事情。在那个被楼房围的水泄不通的工人大院里,每时每刻都少不了孩子的身影,他们或者在互相拿着石头攻击对方打仗,或者在辱骂谁家的智力障碍的母亲,又或者是在用针管将蓝色的墨水打进小龙虾的身体里,我就独自飞在天上看着他们。四四方方的院子,四四方方的天空,我沿着边界悠悠的飞翔,看着院子里所有的一切,感到自由又觉得孤独,我不能理解地面上的这一切到底是为了什么,为什么本该天真的孩子们却满眼都是邪恶和淫秽,为什么那些白发苍苍的老人总是在怨恨中度日,为什么同住一个屋檐下的夫妻会互相诋毁谩骂,为什么人们总是要去排挤那些喜爱孤独的人,即使他们什么也没有做错…”
“我后来还是想成为一只小鸟,那是在很久很久以后,但我也开始害怕自己真的变成一只小鸟,因为小鸟会被人无缘无故的用弹弓射死,即使它只是想自己在天上多徘徊一会儿,那也成了罪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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