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突如其来的大雪已经困住我和东来三天了,我从来没有如此的期盼雪停。
我生活在南方,祖籍却是北方的,这常常会让我陷入思索,我到底算是南方人还是北方人,后来我去了西南那边读大学,我才发现原来像我一样的人很多,我们这一类人对于每一个地区都没有归属感,我们不单独属于任何一个地区,就像风一样自由,我喜欢这么来形容自己,像风一样。
东来是我大学时期交的一个特别要好的朋友,可以说是不是亲哥俩胜似亲哥俩,他是西南这边的人,长得还算有那么几分潇洒,平时做事也咋咋唬唬的,但他骨子里的倔强不服输那股劲却是非常难得罕见的,而关于我和他的故事要从近期学校举行的拍摄任务开始说起,学校这边征集的要求是关于雪的照片,我从小在南方很少看见雪了,而且我对这个征集也没有多大的兴趣,实话说,我连接下来的英语考试都没时间去复习,这种本来就不合我口味的征集我更是置若罔闻,正想着跟我没什么关系时,东来在一个下着雨的深夜跑到我宿舍找到了我,那晚我记得我刚在自习室复习完准备回宿舍做套英语卷子,刚到宿舍,包都没来得及打开,就看见东来全身湿透的几乎是撞开我宿舍的门冲到了我面前,我看着他满身湿透的样子,刚准备向他递一个毛巾,就听见他大喊,走!走!我不明所以,走什么,走去哪阿,他拿出手机指着手机相册中保存的照片说,走!走去参加这个摄影比赛!我当时就觉得他脑抽了,我一从小来南方的,他一从小西南的,我们对于北方都不熟悉,都不知道哪里的雪好看,哪里的雪更容易入镜,他这个计划不是天方夜谭吗?我反驳道:“咱俩都不知道哪的雪好,就别去浪费时间金钱了吧,你要实在钱太多,我不介意你请我下几次馆子。”说完我就把毛巾搭到他手上,然后转身去包里把今天做的英语卷子拿出来准备放到我的复习文件夹。东来此时却突然抓住了我的手,特别严肃的对我说,这次比赛咱必须去,意义很大!看着他严肃的样,我不禁也轻皱了一下眉毛,在我印象里东来并不是那种很冲动很不靠谱的人,他这么做应该有他的道理,我开口问道:”什么意义?这次不就是一次小小的关于雪的摄影比赛吗。”“不,不是,关于这次比赛的参赛选手报名,你猜我看到了谁参加?”东来眼神里突然闪出了光,一眨一眨的似乎在引诱我的好奇心。“谁啊”“李雪儿!”李雪儿?我马上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儿,这个东来阿是个大情种,平时跟我闲聊的时候就老提人李雪儿,说什么李雪儿长得好看,成绩又好,身材又棒,每次东来拉我去饭堂吃饭都会先在楼下等一会儿李雪儿,然后借着打饭排队的名义他就跟李雪儿聊聊学校发生的一些琐事,这个李雪儿也确实好相处,笑起来不经意间露出的小酒窝为她这张白净的脸平添了几分俏丽,说出来的话也基本没有寻常女生那般矫情,更有几丝汉子的感觉,李雪儿参加这次这次摄影比赛,我其实并不是特别震惊,作为学校学生会唯一一个女主席,基本上学校组织的活动她都很少拉下,前年学校组织去乡村当一个月义务老师,我们那个年级只有两个人主动报名,其中有一个就是她李雪儿,她这思想觉悟令我和东来都深感佩服,我叹了口气,我已经基本猜到了东来的想法了,他是想陪李雪儿一起去拍摄雪的照片。“她准备去H市那拍摄照片,拍雪还是要去那的,哦,对了,你也要陪我去,我一个人去我不好意思嘿嘿。”东来挠了一下头,笑了笑,然后从他那件不知道遗传了多少代的军大衣里掏出一包皱巴巴的利群,递到了我面前。我接过他递过来的那包烟,从里面抽出一根,刚用牙齿咬住烟,东来立马掏出打火机递到我烟旁,我轻轻吸了一口,苦笑道:“行,那我就陪你去,你这几天先上网搜搜如何拍雪,别到时候在人女孩子面前丢人现眼。”说罢,我把手里那包皱巴巴的利群按在东来胸上,“好好留住你的烟,里面就他妈三根了,还瞎递。”我笑着坐在我宿舍床位下的椅子上,看着东来自顾自站在原地傻笑。事实上,我倒有点期待这一次的外拍摄影了,好像冥冥之中在我脑海里,有一种声音让我赶紧去,我不知道这种感觉是如何产生或者说是因什么产生,但老一辈人说过命运这种东西很是奇怪,有些时候看似不经意间的感觉,其实往往影响着以后的种种,况且不过是一次外出拍摄,能有什么危险可言,说不定还会有场艳遇,想到这我微微笑了笑,那时的我还不知道命运给我开了一个大大的玩笑,一个足以要我命的玩笑!
第二天上课的时候,东来坐我旁边,一直在我耳旁絮絮叨叨他现在已经开始规划去H市那个景点去玩了,我对此没什么兴趣,但看他如此之认真,我也只好凑过去附和着,“景诚你快看这儿地方多浪漫,附近全是冰雕,你在这给我俩拍张照,多有纪念意义。”东来兴奋的指着他手机上那个大众推荐的冰雕景点,我点了点头,“你倒想得美,你想跟人家拍,人家就要跟你拍阿。”“嘿,你怎么就不能盼我点好呢。”东来一脸不乐意的看着我,“哦,对了,我去问了李雪儿的意见,她想去H市某个名人留下来的城堡里面拍,她说城堡里的雪看起来更有意境,有那种中世纪落雪的风格。”我也被李雪儿的想法勾起了兴趣,古堡,中世纪最神秘的地方,李雪儿怎么会想去这拍呢,明明H市的冰雕是非常容易拍摄且好入境的,这是什么意思呢,我突然觉得自己可能想的有点多,有点过度解读的感觉,没准儿,人小女孩家家的就喜欢这种古堡里那种神秘气质也说不准,我搁这儿分析来分析去也真不嫌累得慌,但我这些分析完全出于潜意识里的,我不知道为什么我对李雪儿这个女生好像冥冥中有一点戒备,我也说不上那种感觉。我真是精神不好,我自嘲着,又看向东来的手机屏,随即,瞬间被他手机屏上的信息所吸引,是李雪儿发给他的一张古堡的图片,我注意到那栋古堡整体风格偏向于哥特式建筑,整体颜色偏暗,第一眼看竟有些诡异的气息,照片的左下方还有一个穿着白袍的小孩,那孩子微微低着头,双手垂直在大腿两侧,半个头都被白袍后边那厚重的帽子遮住,只看得见他在微笑,似乎是微笑,因为他的嘴角是上扬的,剩下的那半张脸也只能获取这一点信息,东来似乎在思考着什么,他的眉头轻皱,“你有没有觉得这个古堡旁边站着的小孩有点奇怪。”东来的关注点也转移到了这个小孩身上,我点了点头,“确实有点,不过这也说明不了什么。”我的好奇心再次被吊了起来,我从小就属于那种胆子比较大的人,总喜欢半夜一个人看恐怖片,对于我来说,我认为所有鬼神都是人们臆想出来的,如果真有鬼神,那世界不早就乱套了?所谓的鬼神只可能是人们自己吓唬自己,或者用此来吓唬别人,我是不会被吓到的,我只会不停去探寻事物的真相,虽然真相有时往往比鬼神更吓人。我和东来正思考着,下课铃响了,我提议去吃个饭,正好今天是周五,学校饭堂的鸡腿饭有折扣,东来跟我去饭堂的路上,突然迎面遇到了一个熟悉的人,李雪儿很巧的在我们面前出现,当我道明了我准备和东来去饭堂吃饭后,她提议一起,这倒是没什么,我和东来立马就同意了,正好也可以借此机会来问问李雪儿,那张照片里的古堡的小孩到底是谁。
我们仨找到了一个饭堂里偏角落里的位置,我希望我们说话时别有人吵到我们,李雪儿单独坐一排,我和东来肩并肩坐在她对面,刚动筷,我和东来都还没来得及发问,李雪儿就率先开口:“我计划我们这周日出发也就是两天以后,现在这个时候去H市刚好可以赶上一波大雪。”“行。”东来应了一声,“那我们都在你发的那个古堡里拍,还是换地点拍?”“都在古堡里吧,哦,对了,景诚,你应该看到了那个古堡的照片了吧,说实话,还真有些吓人,我自己一个人是高低不敢过去的。”李雪儿看向我,我点了点头“我用东来手机看过了,确实挺吓人的,我都不知道H市还有这种地方。”“哎,对了,那古堡里怎么会有一个小孩呢?”东来咽下嘴里的鸡皮问道。李雪儿顿了顿低声说道:“那小孩现在是这个古堡的主人。”“什么?怎么一回事?”我看向李雪儿。东来顺着我的问句也一同望向了李雪儿。“这个古堡的原主人是这个孩子的父母,前年,不知为何,古堡里发生了一场大火,这次大火中只有这个孩子和他们家的管家活了下来,给这个古堡和小孩合影的就是这个管家。”李雪儿边说边拿起桌旁的手机。“我以前是给这户人家做补习老师的,他孩子学的是文科,我负责给他补习历史。”“那我们这次拍摄那个小孩应该也知道吧。”我看向了李雪儿。“就算没有这次学校举行的拍摄活动我也要去H市找他的,他前些日子给我打了通电话,说好久没见我这个补习老师了,让我去他那旅旅游,而现在正好,去他那不仅可以跟他玩玩,还能完成学校的拍摄活动,真是一举两得。”李雪儿咽了口饭。“对了,对了,这个小孩的古堡是不是之前轰动全国的那个灭门惨案发生地?”东来问道。李雪儿一愣随即恢复了正常,“阿,对的,是他们家,那小孩也正是命大,靠躲在柜子里躲过了那个变态杀人犯的追杀。”“我听别人说,到现在那个杀人犯也没有被抓到。”东来接着问道。“据说那个杀人犯是一个极其了解他们家的人,那么大的古堡能在这么短时间内跑出去说不是古堡熟人谁会信阿。”李雪儿跟着说。我突然想到他们家管家那个时候在做什么随口问道“他们家管家呢?”“据报道说,他们家管家那个时候刚好在城里买菜就躲过了这一劫,你想的我都清楚,警察后来也审了那管家,无论是不在场证明还是时间逻辑抑或是杀人动机,管家都完全不符合那杀人犯特征,况且那管家我认识,是一个特别慈祥的人,不碰烟不碰酒,对谁都温和,而且他当年也快70岁了,一生都在给这户人家做管家,不可能做出这种事的。”李雪儿回答道,我也没说什么,李雪儿说的确实也很有道理,“赶紧吃吧,咱俩过会还有课呢!”东来看我一言不发的冲着窗外发呆,一巴掌像我肩膀上拍来。“这不还有......我靠,怎么只有10分钟了!”刚刚一直在聊天,都没注意到时间已经过去那么多了,我赶紧向嘴里扒了几口饭,准备走。“你俩回去收拾收拾行李阿,记得多带点厚衣服阿,那边的气温跟这里的气温完全不一样,你俩要是像这么穿去H市,直接给你俩冻成俩冰雕。”李雪儿看着我俩神经兮兮的说道。“嗨,我俩老爷们,皮糙肉厚的,区区寒冷怎么会让我俩这种钢铁硬汉低头!”东来挺胸抬头,正疯狂展现自己的男性魅力。我一把把他拉走“你还上不上课了?搁这儿吹啥。”“行,行,行。”东来边被我拉着边转头向李雪儿“那我俩先走了。”李雪儿轻轻笑了笑,挥了挥手。我和东来正走在教室的路上,东来还不停的幻想到了H市之后可能和李雪儿产生的故事,一脸陶醉,我忍不住踹了他一脚。我总觉得哪里不对,那种不安的感觉令我今天上课复习的时候也有点心不在焉,可能是我太敏感了。一夜无话。
转眼间,已经到了周六,明天就要去H市拍摄了,我有点激动,东来非常激动,今天一整天都处于一种亢奋状态,我们定的是下午4点的飞机,从这儿飞往H市要差不多3个小时的时间,我打算带上我的英文复习资料,在坐飞机这无聊的3个小时里能复习一点是一点。而关于发生在古堡的那一起案件,我也是十分好奇的,亲临犯罪现场总是刺激的。
周日下午,我仨登上了前往H市的飞机,东来挨着李雪儿坐在靠窗的位置,我坐在过道旁,这一路上,东来都在跟李雪儿扯,聊天聊地,八卦来八卦去,俩人倒也般配,一个唯恐天下不乱,一个总想着作乱,下了飞机,扑面而来的冷气让我整个人都不禁颤抖了起来,东来抱着胳膊,颤抖着声音“这天,企鹅来了都要打车才能走。”李雪儿倒是我们三个之中最能抗冻的“你不大老爷们吗不钢铁之躯吗?就这呀。”李雪儿掐了掐东来的胳膊笑起来。“哎,疼,疼!”东来一副要疼死的样子,李雪儿更用力了,就当他俩搁这算是打情骂俏的时候,我拿着之前李雪儿发我的古堡照片向一旁的机场工作人员问道“您好,请问这个地方在哪。”那机场工作人员接过我的手机,看了片刻。“这地方离这儿还真挺远的,坐车要2个小时左右,哎,这地方前段时间出过凶杀案,你去那干什么。”那机场工作人员皱了皱眉。“阿,我是摄影师,听说那边古堡风景不错,我和我朋友一起来拍几张照片就回去。”我赶紧说道,那机场工作人员看了我一眼,把手机还到了我手上道:“你自己小心点。”“得嘞。”我应了一声,然后拍了拍东来,东来和李雪儿一起凑了过来“我听那工作人员说去那路程很远要两个小时,现在已经快晚上8点了,我们是现在去还是休息一晚上明早去?”我看了眼手表如果现在出发,我们应该会在晚上10点左右到,我有点担心会不会太晚了,毕竟这儿地方人生地不熟的,而且去的目的地也不是市区,是一个比较偏的郊区,这万一发生什么意外,连个求救的单位都没有。东来想了一会儿,没说什么,转头看向李雪儿,我们两个老爷们倒是在哪都可以睡着的。可我没想到李雪儿几乎是不假思索的回答我们现在就去古堡吧,那里有空房间,够我们仨睡了。我和东来点了点头,出机场挥手拦了一个出租车,出租车司机倒是热情,帮我们提包拿行李箱的,我和东来坐在了后排,李雪儿独自一人坐在车的副驾,“美女,你们这是要去哪啊?”那司机是个中年男人,头上那仅剩的几缕头丝随寒风摇摆着。“师傅,我们去郊外那古堡。”李雪儿系上安全带道。司机脸色一变,“这么晚了,你们去那干嘛。”郊外古堡几乎是每一个H市的人都知道,司机突然严肃的看向李雪儿。“哦,没什么,我们去那拍摄点照片,我们是学摄影的走个夜景而已。”李雪儿神情自若的答道。我和东来在后排忙回应。“对啊,师傅,我们走个夜景。”“就拍几张就回去了。”司机似乎信了我们的话,他顿了一下说道:“那你们小心点,那地方邪得很。”我和东来,李雪儿忙笑了笑回应。H市的夜景与我所生活的南方和我所上学的西南夜景是完全不一样的,这里的夜景是由一个个发光的冰雕组成的,每一个冰雕身上都散发着五颜六色的光芒,或招手状,或嬉笑状,路边冉冉升起的白烟衬着街边东北味的对话让我回到了我小时候在东北生活的那一段时间,一切都感觉熟悉,一切又都感觉不熟悉,一切都仿佛隔世一般。车越开越偏,转眼间,车窗外的景色不再是各种冰雕,而是各类被冰雪所覆盖的树枝,那些树枝就好像穿了一件白色的皮袄,我头靠在车窗上,脑袋不经意间想起了司机那句“那地方可邪得很”,到底有多邪呢?究竟是怎样一个地方,能让这个城市的人,一谈就色变呢?有时候,人很奇怪,明明知道做一件事可能会有风险,可依然会笃定的去做,就像赌徒们上了赌桌的那一刻,他们就已经知道自己八成是会输的,可依然会选择去赌,明明知道自己赌运不佳,依然会义无反顾的选择Allin。我就是那种人,我对于风险有着天生的向往,我记得我在西南跳伞的时候,天已经变阴了,可我依然选择从天空上跳下,我怕死我只怕活的如死水一样平静,虽然辛苦,但我依旧喜欢那种如高度酒入喉一般炽热而又滚烫的人生。
“小伙子们,前面拐个弯就差不多到了。”司机抽着烟道,我看了眼身旁的东来,睡的跟死猪一样,我推了推他,他眯着眼睛“到了?”“马上了。”正回应着东来的话时我注意到李雪儿也睡着了,我向前靠了靠,也推了一下李雪儿的背,李雪儿看了看窗外的景色,立马坐直了身体,“就这儿,师傅前面拐个弯就停吧。”“得嘞。”那司机抽完最后一根烟,把烟扔在窗外,此时,我注意到了,车上的时间,晚上11点整。大概是一分钟左右,我们下车走到了古堡门前,那古堡远比我想象的大得多,它坐落在一片森林里,漆黑的瓦片在黑夜里显得愈加恐怖,我注意到了那古堡顶层的位置亮着灯,李雪儿似乎也注意到了那个亮光,她指着那亮光处对我和东来说“亮光处就是那户人家小孩住的地方。”然后李雪儿让我和东来先在门口等下她,她去跟古堡里的管家说一下,我和东来两人就靠在古堡旁边的树上等着李雪儿的消息,东来看着李雪儿进入古堡里面的背影,轻轻碰了一下我的腰,“你不觉得这个地方有点不对劲吗?”我低头从兜里取出一包烟,递给东来一支,自己嘴上叼着一支,点上火,深吸了一大口,“有问题的地方多去了,随即应变。”“就走一步看一步呗。”东来接过我递的烟,点上火,也深吸了一口。烟雾在我们头顶上方盘旋,为这漆黑的森林添了几丝的烟火气。等我和东来快抽完这一根烟的时候,李雪儿从古堡里跑出来,她让我们随她一起进去,我和东来踩灭烟头跟着李雪儿,路上我回了一下头,这片森林落满了雪,月光映衬着雪,我似乎看见了雪的阴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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