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恽轩满腹疑狐地问：“孟老弟，什么意思？”</p>
“老爷子，我这七十二人都训练了两个月了，也该拉出去练练了，我正愁没机会，结果机会自己就来了，您说，这是不是一件好事？</p>
此言一出，林子雄立即投来诧异的目光，“练什么练？拿谁练？”</p>
孟占山笑了：“我说，大堂主，你对缴粮的事怎么看？”</p>
林子雄恨恨地道：“哼，依我的脾气，就跟狗日的干！他们有枪，咱们也有，脑袋掉了碗大个疤，谁怕谁呀？……可话说回来了……”</p>
孟占山鼓掌道：“好，说得好！大堂主，有骨气！咱们就跟狗日的干！拿他们练手！”</p>
林子雄有点傻眼，忙道：“孟大哥，你没听完，我是说，依我的脾气……”</p>
孟占山又插了进来：“那就依吧，大堂主，我都等不及了。”</p>
林子雄傻了，一时间手足无措，竟不知该说什么好。</p>
林恽轩诧异地看了看孟占山，苦笑道：</p>
“唉呀！孟老弟，你不知道，秦阎王的自卫军有四百多号人，还和临城的伪军勾着呢。</p>
去年争夺沙河坝，一仗下来，咱们就被打得稀里哗啦，赔了多少大洋才讲下和来。</p>
这青石谷一战，咱又损失了一百多，现在只剩下二百多人，我拿什么跟人家拼？人家不吞了我就不错了。”</p>
林子雄终于缓过劲来，接茬道：“就是啊，孟大哥，好汉不吃眼前亏，退一步海阔天空，你说呢？”</p>
孟占山不答，宛如老僧入定一般，口中开始咏诵：“思厥先祖父，暴霜露，斩荆棘，以有尺寸之地。子孙视之不甚惜，举以予人，如弃草芥……”</p>
林恽轩闻言，深深地叹了口气，一脸的严峻。</p>
林子雄有点着急：“哎呀，孟大哥，你咋念上经了？你倒说说看吶。”</p>
孟占山无动于衷，继续咏诵：“今割五城，明割十城，然后得一夕安寝。起视四境，而秦兵又至矣……”</p>
林恽轩闻言，猛地抬头，紧盯着孟占山，目光灼灼……</p>
林子雄更急了：“哎呀，孟大哥，你想急死谁呀？”</p>
孟占山声音徒高，语调变得异常激昂：“然则诸侯之地有限，而暴秦之欲无厌，奉之弥繁，侵之愈急。故不战而强弱胜负已判矣。至于颠覆，理固宜然……”</p>
林子雄怒不可遏，用力地一拍桌子，“姓孟的，你搞什么搞？你他娘神经病啊？”</p>
林恽轩猛地站起，抬手就是一个巴掌：“你个混帐东西！不学无术，给我坐下！”然后猛地转向孟占山：“孟老弟！我决定了，跟狗日的拼了！”</p>
林子雄大惊，才坐下又急忙站了起来：“哎呀爹……咋回事？您刚才还挺清醒的，咋孟大哥一念咒，您就糊涂啦？……这转眼间就改变主意！”</p>
林恽轩的目光冷冷地扫过来，十分苦涩地一笑：</p>
“哼！你个样子货，亏你也是读书人，你的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啦？……</p>
人家孟教师念的是《六国论》，说的都是至理名言……</p>
我，你，全他娘的是一窝子糊涂虫！……</p>
没错！以地事秦，犹如抱薪救火，薪不尽，火不灭。我决定了，跟狗日的拼了！”</p>
说罢，眉毛竖起，满脸恨意，脸上的肌肉极速抽搐。</p>
孟占山霍然站起，“啪”地行了个礼：“好！……老爷子，我孟占山愿为您赴汤蹈火，万死不辞！”</p>
林恽轩很感动，他万万没想到，眼前这个年轻人居然如此仗义，肯为他置生死于度外。</p>
“孟老弟，你……你让我说啥好？……你我萍水相逢，我何德何能，值得你如此舍生忘死？”</p>
孟占山一挥手，沉声道：</p>
“老爷子，别说了……</p>
我这人有个原则，只要是我认为该做，豁上命都要去做。</p>
我来这儿都两个多月了，周围的事也多少了解，您这个人不错，虽然为富，却无不仁。</p>
可这秦闫王这个东西，欺男霸女，横行乡里，除了田赋地租，还搞啥“维特费”、“保安费”、“人头税”、“牲畜税”……弄得民不聊生，怨声载道。</p>
谁人反对他就给人家扣个抗日的帽子，或抓或杀，仅去年一年，听说就毁了一百多条人命！</p>
这样的东西，简直罪大恶极！</p>
我孟占山不知道也就算了，既然知道了，我就不能不管！</p>
只是，这件事情还要借助林老爷子的东风，所以，我得谢谢您。”</p>
林老爷子是莫名的感动，明明是自己有求于人家，却让人家说成了有求于自己，连忙道：“不，孟老弟，该说声谢谢的是我，你一席话点醒了梦中人，奉之弥繁，侵之愈急，我只有奋起反抗，打痛狗日的，方才有好日子过。”</p>
孟占山笑了笑，慢悠悠地抬眼看了一眼林老爷子，“老爷子，您错了……不是打痛他，而是……咔嚓……”说着，做了个挥刀下斩的动作。</p>
此言一出，犹如石破天惊，林家父子都用骇然的目光看着孟占山。</p>
可林恽轩必竟是老江湖，在和孟占山对视了几秒钟后就明白了：</p>
——嗨！可不是吗？以秦阎王之歹毒，如果打蛇不死必会随棍上，到时候自己恐怕死无葬身之地。</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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