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川行于街头,若有所思。
离开仙悦酒楼后,他又去了袁府,待遇和姚府差不多,没能见到袁复本人,也没得到什么实质性的消息。
这令乔川着实有些郁闷,直觉告诉他已经离真相不远了,可偏偏却没有最关键的“证据”。
眼前的一系列线索,分明快要串起来了。
先是一群南洋人在城里卖药材。然后陆宗宇“撞了邪”,生病发烧后,神智失常。然后季公子得了风寒,服用南洋草药后,亦神智失常。而二者发狂的症状和内息,如出一辙。
世上不可能有这么多巧合同时出现在同一件事上——巧合得太多了,也就不是巧合了。
陆宗宇发烧后,必然服了草药,倘若能证实他也服用过南洋的药材,那么,所有的事情,便会形成一个闭环。
如此,便离“证据”不远了。
如果能找到更多相似的案例,自然更加铁证如山。
所以,有必要再去见见陆家的人。
以及,沿途可再多收集些有用的信息。
乔川驻足,停在了一家店的门口。店门口的匾额上写着四个字:“百草药房”。
“有无南洋的草药?”乔川走进药房。
药房的伙计迎了过来,道:“您来的正巧,不久前刚刚进了货!您需要什么?”
“每一种,都来半两。”
伙计愣了一下,从没见过这么抓药的人。不过无所谓了,给钱就好。
“好嘞,您稍等!”伙计兴致冲冲地开始称药。
乔川单手支在柜台上,托腮问道:“这南洋草药,效用如何?”
“倍儿棒!价格还便宜!”
“服药的人,可都痊愈了?”
伙计抬起头,奇怪地看了乔川一眼,道:“阁下这话问得,药不就是用来治病的吗?”
乔川扬扬手道:“这草药从异国漂洋过海而来,价格却比本地的药草还要便宜,岂不奇怪?”
伙计托着下巴思索了一下,道:“也是!不过,想那么多干什么,能治病就行嘛!”
乔川点头称是,又道:“近日买风寒药的多吗?”
伙计道:“不少,正值换季,天气转凉,稍不留神就感冒。”
乔川心里一紧,这是有多少人服了南洋的药材啊!他佯作镇定,慢悠悠道:“这南洋的风寒药,吃了会不会有什么异常?”
伙计一顿,心道此人为何如此奇怪,既然对南洋药材如此信不过,为何还买这么多?不过相比之下,促成这笔生意显然更重要,于是他便道:“阁下放心,这药卖了好多天了,医好不少人,没听说谁吃了有不适!”
“那便好。”
没探到其他的病例,乔川甚是不甘。于是,沿途大大小小的医馆药房,他逢门必入,进去先打探一番,若是有南洋的药材,便再买一些。
不一会,他背上便多了个包袱,里面装满了南洋的药材。
“差不多了吧。”乔川心想。
这时,不远处传来车铃声,一匹高头大马拉着一辆华丽的马车从转角拐出,迎面驶来。
乔川退到路边,那马车却在他身旁停了下来。
车帘掀起,一人从里面缓缓走了出来。
甚巧,居然是陆宗皓。
陆宗皓下了马车,径直走到乔川对面,拱手道:“乔兄。”
“陆兄,”乔兄还礼道,“我正要去找你。”
陆宗皓道:“真巧。我也正要去找你。”
乔川微微蹙眉。他很不喜欢陆宗皓这么说话。
两人从年少初识起,便冰炭不投,如今每次见面,虽然礼仪备至,但举手投足和话里行间,总是透露出一丝针锋相对的意味。
不想多作纠缠,乔川直截了当地问道:“何事?”
陆宗皓悠悠地道:“请转告叶宗主,我大哥的事,不必再查了。”
乔川一愣,断未料到会是这个回答,顿了片刻,道:“为何?”
“大哥的病,有人治好了。”
陆宗皓微微一笑,背过身,拂袖上了马车。
车轮辘辘,马车疾驰而去,扬起一片尘土。
尘嚣散去,乔川却潇洒地一转身,继续朝着之前的方向走了下去,仿佛刚刚什么事情都没发生。
————
陆府。
一只飞蚊慌不迭地在空中逃窜。锋利的刀刃一次又一次地刺过来,惊得蚊子慌不择路,蒙头乱窜,那刀刃却紧追不放。
又一刀刺来,飞蚊敏捷地在空中绕了个圈,又避开了。
方小榆咬咬牙,定了定神,紧紧盯着飞蚊的身影,准备寻找下一次时机。
那蚊影纡纡折折地在空中飘呀飘,却倏地被一个迎面飞来的小石子击了个正着,随着石子叮叮当当地滚落在地上。
方小榆抬头望去,屋檐阴影中,猫着一个人影。他惊喜道:“乔——”
“嘘!”
乔川伸出一个手指,示意方小榆噤声,同时斜瞟了一下地面。
方小榆这才发现,方才那小石子上,绑着一个字条。
他捡起石子,打开字条,只见上面写着:“叫上小棠,后院假山见。”
再抬头时,屋檐上已经没了人影。
————
乔川返回南山堂的时候,已是深夜。
南萧柔手持草药,映着火光,细细端详。
烛火微微摇曳,映照着她的侧脸。这张脸如暖玉一般温润柔美,却渐渐凝上了忧虑在眉间。
南萧柔缓缓将手中的草药放了回去,道:“正是南洋药材。”
乔川眼里一亮:“果不其然!陆宗宇和季公子二人,发病前都服用了含有南洋药材的风寒药!不过……”
他托颔皱了皱眉,道:“我今日走访了多家药房,服用此药的人不在少数,但其他人都没事。”
“不,并非都没事,”南萧柔摇摇头,“今日我们又接诊了一个类似的病人。而且……”
南萧柔将眼神移至乔川买来的南洋药材,沉声道:“我想,我大概知道个中奥秘了。”
————
晨光破晓,灿烂的朝霞拂去夜的黯淡,给鳞次栉比的殿堂楼阁披上一层金色。
金色的檐宇上,背光处的角落显得更加隐蔽了。
在一片难以引人注意的阴影里,乔川一动不动,持剑而踞,目不转睛地盯着前方的空巷。
他在等一个人。
方小棠说过,医好陆宗宇的高人,今晨还会再来。他很想知道,这个人,究竟是何方神圣。
轻微的脚步声响起,前方的街角处,拐出一个人影,徐徐踏上陆府的石阶。
是昨日揭榜的那个黄衣道士!
乔川紧盯着道士的脸,大脑飞速运转,却在这张脸上辨不出半分熟悉的痕迹。他从小在南山堂长大,有机会见过各种闽州甚至全国的名医,但对此人却毫无印象……
跟随着那人影,乔川轻轻跃至陆宗宇的寝室屋顶,俯身倾听。
只听得一番再寻常不过的嘘寒问暖、望闻问切,最后,黄衣道士道:“公子服了此丹药,效果甚好,往后继续一日两顿,按时服用,不日便可痊愈。”
一炷香后,黄衣道士从陆府出来。行了一段路,忽闻身后有人道:“阁下请留步。”
黄衣道士回身,上下打量了乔川一眼,道:“有何贵干?”
乔川躬身道:“陆公子之症,各大医馆束手无措,听闻阁下医术高明,药到病除。在下有一友人,近日突发疾病,病征与陆公子相似,可否请阁下施以援手?”
黄衣道士道:“陆公子之症,确有灵丹可解。但此丹乃珍稀药材所制,价格昂贵,不知公子的友人是否有财力承担?”
乔川略一顿,道:“这灵丹什么价格?”
黄衣道士慢条斯理道:“六千两银子……一粒。”
他又紧接着道:“一日两粒。至少连服七日,方可得解。”
乔川露出为难的神色,道:“这……的确是承担不起了。”
黄衣道士微微一笑,道:“公子还有别的事吗?”
乔川忙拱手道:“没有,打扰了。”
他望着黄衣道士扬长而去的背影,微微皱眉——这道士甚是可疑!
一颗丹药六千两,显然是狮子大开口。如此开价,或为敛财,或为婉拒,目前看来,后者可能性更大。这道士于陆宗宇出事后,在当地凭空出现,而且只冲着陆宗宇而来,丝毫不愿沾染上别的事端,其行其迹,都大有蹊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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