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雨连绵的江南,夜幕之中更显朦胧。
刚从某超市出来的他抬头望了眼黑漆漆的天空,任由雨水流落脸庞。
毕竟这样就不会有人看破他无声的哭泣。
绵绵细雨此刻落在他脸上,犹如重击。
他戴上兜帽,双手插袋,用小拇指勾着装着晚饭的塑料袋,低垂着头转角走入小区。
一身漆黑的他走入漆黑的小区,仿佛雨水都如见到瘟神般避开。
打开房门,冰冷的湿气迎面撞来。
不大的家,三室一厅,此刻,也不止此刻,对于过去现在未来都会只有他一个人。
除了他的卧室之外,另外两个房间虽然收拾得整整齐齐,但长久累积的灰尘却刻薄地标志着无人居住。
不知为何,自母亲去世,自己把外公外婆赶回老家,已经过去了五年,家里的一切自己也在这五年来熟悉万分,但今天,他总觉得有莫名的东西在心里翻腾。
他轻轻地关上家门反手锁上,还是低着头,也不开灯,随手将晚饭放在餐桌上,人却扑通一声栽倒在沙发上。
曾经外婆会在做饭累时躺在沙发上惬意休息,或与远在家乡的亲友聊天,或打着有节奏的轻鼾安稳睡去。
曾经外公会在某个不用上工地的休息日,躺在另一半沙发上,开着电视却又忍不住的睡着,但要是谁给他关了电视或者外婆不小心越过了他们在沙发上界定的三八线,他就会马上醒来,急吼吼地叫起来。
他们总是吵架,但是又总是在对方看不到的地方展现着对彼此的关心。
两个傲娇的老人。
想到这,他的嘴角隐约勾起一道弧度。
父母在他小学三年级时离婚,而他也一直跟着母亲住。
故而在曾经的这张餐桌上有他,有这对可爱的老人,还有自己操心劳碌了一辈子的妈妈,除了那位在二十六年来总相处时间不到三个月的他不愿称作父亲的男人。
最近的一次大家一起在餐桌上吃饭,也是最后一次家庭聚餐,他还记得很清楚,吃的是火锅,在五年前。
雾气晃晃悠悠地向天花板翻腾,大家说笑着展望来年的美好。
那时母亲身上所有的债务都将清算,他也将从大学毕业,外公就能够不再以近七十岁的高龄再去工地赶工,外婆终于可以在外公的陪同下走遍国内的各个角落。
未来的一切都很美好,直到母亲深夜开网约车被一辆大卡车卷入车轮,尸骨无存。
只有一个装有他们一直租住的房子的已经写上他们名字的房产证的铁盒子留存了下来。
他的人生就此结束了。
母亲或许早有预料,早早买了一笔巨额保险,他与外公外婆各分到了50万撕心钱。
极致的痛苦下,泪也会化为无形,他还记得那些天自己面无表情地送走母亲,面无表情地拒绝那个男人的施舍,面无表情地将外公外婆赶回了家乡。
接着他面无表情地度过了最后一个学期,拍了张面无表情的毕业照。
只是没有人会在意他的变化,除了会有人会对他半白的头发投去疑惑的目光之外,再没有关心的目光。
他默默地领取毕业证书,默默地回到曾经的四口之屋,默默地爬上床,默默地哭泣。
他没有出去工作,那个男人的施舍在母亲去世后才终于每月准时打到自己的卡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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