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涎村的祠堂,是一栋有些年代感的纯木结构老式八角楼,亦是这个山脚下小村落最为宽敞和肃穆的建筑物。
眼下虽已接近子夜,祠堂内却是灯火通明人影攒动。
两个明显是少年,且胖瘦分明的黑影,蹑手蹑脚一前一后地摸到了祠堂的后墙根外。
正是叶深和罗成虎这对发小。
“深哥,可探听到啥了?”
罗成虎气喘吁吁地抹了一把圆脸上的汗珠,小声抱怨道:“还有,下次深哥你能跑慢点不?你也知道我这体格软趴趴的,刚才追你小半里路,我差点就交代了...”
“我妹都给关起来了,村里的老头子们正商量如何处置这事儿呢!我还能慢悠悠等你。”叶深头也不回,一面继续偷听祠堂内大人们的谈话,一面叮嘱罗成虎道:“虎子你喘气小声些,不知道的,还以为谁家养的猪溜出来了!”
“是是,我憋气还不行么!还有,深哥你这瘦猴子往旁边挪挪,也让我听听他们说了些啥。”
叶深和罗成虎打小关系就铁,所以向来是有话直说有屁就放,兄弟两都是穿开裆裤玩到大的交情,彼此肝胆相照也没那么小心眼。
叶深让出一点位置,罗成虎踮起脚凑到窗沿,才透过孔洞往祠堂内一瞧,登时差点没叫出声来!
“我,我爹也在...”罗成虎的声音压得极低,月光下胖乎乎的脸上全是冷汗。
“你爹是咱们村村长,出这事儿了能不在吗?”
“不行啊,深哥...,我爹要是发现我偷听他们谈事儿,抓着了非把我屁股打开花不可...”
罗成虎缩回身子半蹲在一旁,显然已开始打退堂鼓。
叶深白了他一眼,“瞧你那熊样,你爹又不是老虎,而且你还是他亲儿子,他真能吃了你不成?”
“真不行,我现在就腿软,都快尿裤子了,咱们快走吧...
“要走你走,我非得听明白不可,他们现在讨论的结果,多半能决定浅浅的生死!”
“这...”罗成虎怕他爹在村里那是犹如耗子怕猫人尽皆知,但这个时候开溜,好像又不太够义气。
“要不这样,深哥,你有没啥事儿要交代我去办的?”
“你别说,还真有。”
叶深眉头一皱计上心头,附在罗成虎耳边一阵嘀咕,罗成虎先是面有难色,后来牙一咬脚一跺,下定决心道:“行,这事儿我马上去办。”
祠堂之内。
龙涎村但凡有点脸面的人,此刻都在这间不足百平米的房间内了。
三张长桌呈品字形排开,长桌上,分别供奉着几个宗族牌位。
几大宗族的代表按辈分长幼或坐或立,每个人面上的神色,都有些凝重不安。
天选者纪元之前,人们的宗族观念本来不是很强,但一场灾难,使得每个人都希望找到精神寄托抓住救命的稻草,况且天选者纪元开始后,蓝星本质上已处于无政-府管理的松散混乱状态,各个村镇各自为政,宗族关系,自然又成了方便管理的纽带。
每张长桌的首位,都是一个年纪偏大的老头子,即便不细瞧,叶深也知道这三位便是村内人口最多的三大宗族罗家、叶家以及林家的族长。
在这些族长的身后,则是村内的青壮年男性。
东侧一张略窄的桌子后,也坐着三个人。
第一个,是有些秃顶的中年男人,此人大腹便便一看就养尊处优,绝对是村子里条件最好的人家。
这个叶深并不意外,因为这大肚中年人正是龙涎村的村长罗四海,也就是发小罗成虎的爹。
罗四海也是罗家的下一任族长热门人选,村里议事,他是必然会出现的。
第二个,是一个精瘦得宛若竹竿的三十多岁男性,生得贼眉鼠眼,如此场合不但翘着二郎腿,还旁若无人地挖着鼻孔,正是村里的安保队长路通明。
对此人林深全无半分好感,路通明说白了就是一村痞无赖,欺软怕硬还对村民吃拿卡要,天选者纪元来临之时,却走狗屎运不但没死还侥幸成了最末端的初品修武者,后来阴差阳错,居然当上了保村内平安的安保队长,当真是莫大的讽刺。
只是此人即便成了修武者,还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平日横行乡里假公济私,欺男霸女的坏事可没少干。
要不是这厮是个修武者,只怕村内想暴打他一顿的人没有一百也有八十。
只可惜,现在是劫后乱世,谁的拳头硬才是真理,刚才路通明大摇大摆进来时,三个宗族的族长都还向他拱手问好。
窄桌的最后一人,却是个梳着羊角辫留着齐刘海,年岁不过16的清丽少女。
这少女不但服饰称得上华美,面貌亦眉清目秀五官端正,气质也是落落大方,一双黑白分明的慧目,却是隐然有泪花闪过。
“小橘...,这种场合,她怎么会来?”
林小橘,目前龙涎村,唯一一个连路通明也不敢惹的人。
倒不是说林小橘有多厉害,但是她的哥哥却是响当当的存在。
天选者纪元开始后,圣龙大陆虽然所有幸存者聚居地都各自为政,但明面上,还是要听从天选者圣殿的号令,毕竟圣殿组织的拳头,绝对是这个乱世最硬的。
林小橘的哥哥林大酉,如今便在修武者高手聚集的圣殿城当差。
而能进入圣殿城任职,最起码也得是高品修武者,一个林大酉的实力,可甩路通明这类货色好几条街。
强者得道,全家享福。
如今蓝星乱世,活生生地书写着这样的真理。
“她来这里,难道,是为了帮浅浅说话?”
叶深心头有一些欣喜,但还是不太敢确定。
只有一个秘密,他没有告诉过妹妹叶浅,也没有告诉过发小罗成虎。
那就是,林小橘,其实是他叶深的飒蜜。
飒蜜是大灾毒前人类社会形容异性朋友关系特好的土话,这个词还是林小橘告诉叶深的,简单形容,飒蜜约等于讲义气的女性朋友。
如果说叶深和罗成虎关系好,是因为两人自小臭味相投一起玩泥巴掏鸟蛋,天长日久建立起来的革命友谊,那么和林小橘,则是孤独者的惺惺相惜。
林小橘的父亲,是最早宣布向天选者投诚的一批人。
所以,林家算得上是特权阶层。
第一次和林小橘产生交集,大概是七、八年前,林小橘抱着父亲给她的零食,躲在村后的草垛悄悄地哭鼻子。
她的哥哥早早就成了修武者,父亲作为投诚者又是个大忙人。
而且因为她特殊的身份,村里的孩子们嫉妒她羡慕她,悄悄地恨她排挤她,就是不敢和她一起玩耍。
林小橘,是村内唯一没有朋友的那个孤独者。
直到那一天,饿得饥肠辘辘的叶深在草垛里遇到了她。
“有东西吃,还哭?身在福中不知福。”
“那,我给你零食吃,我们可以做朋友吗?”
“这种好事?成交!”
“真的?你不怕我么?村里的孩子,好像都怕我...”
“怕,我也怕,怕你哥也怕你爹...”年幼的叶深眼中闪着超过同龄人的早熟芒光,“但比起那些,我更害怕自己和妹妹饿死。”
“唔,那以后,我多带点,你的妹妹我也把她当妹妹。”
“拉钩...,我们是永远的好朋友,变心的人,要遭受天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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