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刘头儿朝着羊皮袄汉子吐了口唾沫,指着鼻子骂道:“你这人倒是有眼光,上来就搭了台子,也不想想旁边密密当当,为何独独我那处是空的。”
似是不太解恨,又凑前两步,扯着棉袄,接着说:“好心跟你说,待我摆完早市,便收摊让与你,没让你直接滚蛋,你倒泼了我一瓢泔水,你闻闻这满身的腥臊味儿。”
羊皮袄汉子斜着眼睛瞥了老刘头儿一眼,鼻孔朝天,仰头反问道:“你说是你的就是你的?没人摆为什么我摆不得,还不是靠着你这些“供养”的爷爷?”
老刘头儿勃然大怒,颤声说道:“嘿,真当我好欺负?钟爷来把你“请走”,没说上几句,你老人家直接一句滚蛋,好大的火气哦。”
挽起袖子指着地上的锅碗瓢盆,单手叉腰:“也是爷爷我心善,你跑了还给你看东西,随便叫人摸走一两件“吃饭”的家伙什儿,看你心疼不心疼。”
“若是早些年,你老人家早就被人折腾的死去活来了。”
羊皮袄老汉闭眼不语,老刘头儿又骂了几句。
卖馍的老汉知晓了事情的原委,见大头男子气消了些,赶紧拉着他的胳膊连连赔笑。
却说三人前日刚到此地,去衙门落了户籍,寻一车马店歇脚,还没找好住处。
昨日第一次开摊,许是地方偏了些,只有俩三儿客人。
自家大哥见街口人流大,生意也好,今日起了个大早,瞅着个空位,直接就将摊子支了起来。
自己劝他也不听,这么好的地方会没人要?
都说“强龙不压地头蛇”,他只道无妨,说是昨日路过此处多留意了一眼,原先的主人瞧着是个“怂货”,随便就能压住,如今却多了这些“无妄之灾”。
自己又有何能力给他撑腰,反倒险些将闺女搭了进去。
终究是一个娘胎里出来的,身上淌着相同的血,事情能过去就好。
“老刘头儿气可消了?”魏二牛问道。
老刘头儿拍拍卖馍老汉的手臂,转身拱手接道:“不是甚么大事,劳烦树爷二牛和众位兄弟了。”
魏二牛点了点头,继续说道:“利钱十文以下收半文,十文之上每多十文加收两文,只要这老头儿不挡着别人的路,摆哪儿都行。”
说完回到赵宝树身旁,继续吃着馍。
卖馍老汉心头稍定,高兴地拉着老刘头儿往闺女处走去,说是一定要请他尝下自家的吃食。
“树哥儿可还满意?”
瞧着魏二牛已经把事情料理完毕,钟远刚起身问了一句,眼睛看的却是汤毅。
赵宝树把手中剩余的馍塞入口中,胡乱嚼了几下,咽下肚去,拱手对其一礼,朗声道:“老钟有心了,该是宝树赔个不是。”
钟元刚脸色稍缓,上前扶起。
这位“公子的亲随”方才以势压人着实让人恼火,摆出的台阶未免也太生硬了些。
既拿出“公子”信物,些许小事,面子定是要给的。
俗话说“借坡下驴”,若是这坡过于陡峭,怕是直接就摔折了腿。
谁会相信一位二八年华的少女是地品武者?
此刻这份坦荡的做态,倒令钟远刚高看了一眼。
忽听面前的赵宝树继续说道:“你是“快成仙”的人,定是不会与我计较的。”
钟远刚洒然一笑,拍了拍赵宝树的胳膊,转身喝净碗中的茶水,冲着桌间三人拱手,对着汤毅说道:“不敢打扰公子的“雅兴”,事情既已解决,小人该告辞了。”
汤毅没有应允,抬头看着虬髯大汉说到:“惊潮帮收这么少的礼钱,成老爷子就一点都不担心?”
自家几位“邻居”的小动作,钟远刚知道。
想必眼前这位筑造了“秩序”的青衣公子也早就知晓。
无非是听闻“京中”的消息之后,为自己搏取一个户籍。
“家里的小子太笨,老家伙年纪又太大,若是不聚在一起,心里总是不太安心的。”
钟远刚双手并未放下,顿了片刻接着说道:“等离开时,不愿奔波的人凑足数目,留下足够的钱财,便心安了。”
凝神注视着面前的青衣男子,似是要刻在眼中,
“倒是去了新地方,怕是很难再遇到“公子”这样的人。”
汤毅沉默不语,一口喝干碗中的苦茶。
“我与你,并无不同。”
少女抱着筐子静静地站着,卖馍的老汉拉着头大男子行来,小凳上的羊皮袄男子眯眼盯着太阳,四周的惊潮帮众人低声谈笑,桌边的赵宝树偷偷看着佳人。
察觉到了身后的目光,赵宝树转头冲二人咧了咧嘴。
钟远刚低声道:“汤大人被城守看重,以后这龙庭,自有公子一席之地。”
汤毅指着赵宝树的背影,道:“他也是要走的。”
顺着汤毅的手指看去,钟远刚略默,
“瞧着树哥儿与公子关系亲近,公子也无能为力吗?”
“我们终究是外人,能不能有口饭吃,全看主人的脸色。”汤毅摇头答道。
直视面前的虬髯大汉,汤毅忽然问道:“远刚,会想起“家”吗?”
家?
钟远刚放下双臂,望向汤毅的惊潮帮众人。
遥记得“家”里的冬天比这儿要冷。
人群跋山涉水,随着驱赶的大军,“游览”这座王朝的疆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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