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毓荫记得,吉娜是说过这般大义凌然的话的。但她同样记得,吉娜实际上怕死,以至于她死后最大的执念就是继续好好活着。
但为什么她要在菲莉安面前那样逞强?随后,三皇女自己回答了这个问题。
“她自己和格莱尔相爱、结合,然后被这份爱情卷入了太多她无法处理的事物当中。没有人相信一个乡野姑娘能凭借婚姻关系爬到三皇女身边,与她成为挚友——连她自己也不信。
“她看着我前进,也看着我退却,但她什么都做不到,除了出言安慰。但更多的时候,我得安慰她:因为她总觉得无能为力。”
她轻轻地闭上了眼睛,感受灼热的阳光下,从窗中吹入的凉风,里面带着一丝咸味——海,不远处是海与天际线。
“然后,我们很认真地谈了一回,我很认真地问了她,今后是否打算回去,然后她说,愿意为了我留下来,学习更多的事情。当然,时间没给她这个机会……”
这场谈话后的一周,吉娜和格莱尔在齐齐米亚的山间被偷袭,一个身死谷底,一个日后变成怪物。
“您知道我想说什么吗,巫毓荫小姐?我其实不介意您和吉娜之间的渊源,也不会因她的死而责怪您。我想说的是,吉娜有着为了某些事物克服恐惧与死亡的勇气,哪怕她怕死。
“我有很多怕死的士兵,我也统治着一群怕死的民众。但如果像自然神那样的恐怖存在君临时,我相信没有一个西部的子民会退缩,哪怕以人的力量根本无法阻拦神的脚步。
“您不是西部的士兵,也不是吉娜,更不是她的继承者。您不对西部抱有责任,也不对我抱有责任。但您有在无能为力之时,依然硬着头皮前进的权力。这无需别人赋予,完全出自您的意愿。”
菲莉安睁开眼,面色庄严,却微微透出一种从容的温柔。她轻轻地合上了尚有叹息的嘴唇,不再言语。巫毓荫又一次听到了“责任”和“权力”这两个熟悉的词汇,却出自一张完全不同的嘴。
她注视着菲莉安绝美的面庞,看阳光在她眼中反射比太阳更耀眼的光。
她似有些犹豫,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她感到自己要学习的还有很多,但真正让她思考的,是其中一句话:
您不对西部抱有责任,也不对我抱有责任。
那么她对谁抱有责任?她这一刻开始思考,她是来干嘛来了?她大可如簇儒府所言,让自然神就此复生,抛下西部大把大把的人民不管,没有人会责怪她的,毕竟她“无能为力”。
但她到底为什么要管呢?
“您很适合演讲,但不适合辩论,皇女殿下。”簇儒府在巫毓荫思考时,如是发言。
“辩论时自有辩论的说话方式,严密的逻辑或许会限制我们的思想。”
巫毓荫不是个傻孩子,她很快就能明白自己到底在想什么:她就是不想自己只能无能为力,才掺和至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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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顶上的人吹着海风,虽然感到倦意,却完全无法入眠。
泰奥有这症状不是一天两天了,自他从昏死中恢复过来,他便再没有入睡过了。每每他想要闭上眼睛,便会看见这样一副景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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