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循对农村没有特别的感觉,他既没有觉察它的好,也没有觉得它不好。
而且他知道即便是农村也千差万别,不能一概而论;
他知道妈妈并不喜欢爸爸这边的亲戚,因为他们中的好几个除了年复一年变着花样要钱,几乎没干别的。
但即便如此,也并没有改变妈妈对农业、农村、和农民的看法:
她喜欢这一切。
——只是她的喜欢,跟一般人认为的喜欢不一样:喜欢,并不是要把脸贴到泥土中去才是喜欢。
他记得妈妈说过:
“很多人以为农村关系千丝万缕,复杂得很;其实不是这样。因为人的社会关系不过是血缘、地缘以及业缘关系的总和;在城市工作的人,可以不搭理自己邻居,可能不搭理自己同事么?可以下班后不搭理同事,可能不搭理自己的亲朋好友或者恋人或者孩子老师么?而在农村,这多种关系是重叠的,所以给人的感觉压抑。但其实反过来想想,人的脑容量都是相似的,能关注的事情总量也相似,也就是说,无论在城市或者农村,一个人能处理的问题就那么多。况且农业是国民经济的根本,农村是未来经济发展的核心动力,新一代的农民更是这一切的基石,国外的农业格局不适合中国,中国的农业酝酿着大希望。”
“啊哈!大希望……”
陈循看着这一入夜就寂静寥落的地方……
目前他只想念以前私立国际高中的漂亮姐姐,——结果刚认识没几个又没几天齐嘉就把他调到了公立学校……
“真是可恶!”陈循恨恨地想。
他知道这次回父亲老家,父母的目的有两个:
一是去附近看一块地皮,确切地说查看几个岛屿及周围的水域;二是把陈唯带到城市,带到他们上海的家中。
为了把陈唯带走,父母真是煞费苦心;
他知道他们终究会以“陪读”的名义把陈唯带走,因为不这样说的话,其他亲戚会接受不了,或日后提出各种莫须有的要求,比如为他们的子女买单,那便是给自己找麻烦;所以在名义上只能把陈唯摆在比较低的位置:给儿子找个陪读的。
但其实他们就是想给陈唯最好的教育。
一个初二以前年年考年级第一的小孩,一个在全县最差中学里每次期末考试能排进全县前三的小孩,一个勤劳的、善良的、努力的、积极的、家庭出身这样可怜又突逢变故的小孩,他们愿意为他做点什么。
出发前,齐嘉陈元询问陈循意见。
陈循本来对这事无感,想着:“啊!也好,他们少把精力放我身上。”
只是他看到桌面上的资料,见一个差不多年龄的男生,长相清秀身形却单薄,心里突然生了“打抱不平”的念头;
他知道父亲为了他,每月多贴补家里3000,结果多给3000块那小孩连饭菜都吃不饱,陈循真有些“义愤填膺”。
……
陈元回来的第二日,一早,一大家子人在一起简单吃个面食;
当然这一大清早的,起床的都是大的和老的,小的除了陈唯陈循,一个都没醒;二叔叔家还有两个哥哥,一个在省城念书,一个在县城工作,都是昨天晚上很晚才回;俱在睡觉。
只陈唯又要劈柴,又要烧水;
陈循不明白,明明这里水电燃齐全,非得让他每天在大灶上烧那么多热水做什么?
陈唯在余光中也瞥到陈循,发现他又换了一身鲜亮,鹅黄色的羊绒卫衣,象牙白皮革运动鞋,配上这人物长相,心想:
“这一身要是被沈曼看到,眼又要直了……”
他虽然这样想,却没有“人比人、气死人”的感受,只是单纯觉得:
“嗯,衣服常换,体感会很舒服。”
——说是简单的面食,其实不简单,陈元老家的传统:一碗面食要包含三种颜色的主食,另加八个不同的配料,最点睛是要加上牛羊的肉丸子一起煮,以预祝来年生活多姿多彩一切顺遂的意思。
这种面食的奇怪之处在于:甜与咸共存,也就是汤里既有桂圆类的甜,也有丸肉类的腥咸;
陈元陈唯等人打小吃惯,自然喜欢,陈元的内心深处更是思念无比;他还故意负责起锅的工作,表面上给每个人盛,暗戳戳是见没人了,弄一碗最厚实的给里头正在烧火的陈唯。
陈元陈唯吃得美滋滋的,可苦了外头的齐嘉和陈循。
齐嘉只抿一小口便放下;陈循吞一大口到喉咙,直接吐出来。
“什么东西!”他忍不住大叫。
“哎哟,我的宝,怎么回事?”他爷爷奶奶吓坏,“是烫着了吗?”
“好恶心!”陈循大声嚷嚷。
“啊?怎么会?这……”他奶奶难受。
“没事!小孩子口味不习惯,有什么关系。”陈元忙出去劝解母亲,一面劝一面又佯装伤心,“这么好的东西不懂得欣赏,我的乡味到那混小子那算断了。”
陈唯听到声响,却忙给陈循倒早就泡好的茶叶水;又见齐嘉直直坐那不动,心知她肯定也不舒服,忙再倒一杯给她。
一回头,瞧见陈元望着自己笑;又见他劝解完母亲后把齐嘉手中那碗倒入自己碗中,然后安如泰山继续吃,陈唯便也回去端起自己那碗继续吃。
“哎哟可怎么办?我们这的传统,今天早上都吃这个,都没准备其他的。”陈循奶奶很有些懊恼。
“没关系,就让他恶心恶心清清肠胃。”陈元笑。
陈循奶奶可真要急了:“我马上去弄其他吃的。”
陈元拦住,大大咧咧说:
“妈,不用着急,一会我带他们出去吃。反正今天还要出海。”
“什么出海?船只都靠岸了。”陈元的大哥哥问。
“有游艇。哦对,晚饭也不用给我们准备,都在外面吃。有可能的话还要过一夜,明天才回来。倒时再跟你们联系。”
“游艇?你们要去做什么?”陈元的二哥哥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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