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期没事可做,我就把仓库里存着的麦子从东墙搬到西墙,再从西墙搬回东墙。
直到耗光力气出一身汗才觉得舒坦。
厂子里有厨房,开工时有大师傅,现在小兰负责做饭。
她把一些菜混在一起烧,五颜六色的,又好吃又好看,我一顿能吃五个大馒头。
小兰说我上辈子肯定是头牛,又能吃又能干。
她说得不对,因为我比牛能干多了。
晒太阳的时候,她问我手腕上的头绳是谁的。
我看着天上的云,这个冬天没有下雪。
正月十五这天,镇上办了一场烟花表演,我和小兰坐在厂房最高的楼顶上看。
她说有点冷,我就把衣服给了她,自己只穿背心。
烟花在天上不停地炸开,小兰的脸被照成各种颜色,特别漂亮,她看烟花我看她。
小兰扭过头,眨着长长的睫毛问我为什么老看她。
我说好看。
她撇撇嘴,说我跟那些人学坏了,然后把头蒙住不让看。
第二天面粉厂开工,江瑶也回来了,还带着一个戴眼镜的男人,说是从城里招的业务负责人。
眼镜儿跟每个人握手,而且握的时候很用力,我也用力回握了一下,他嚎了一嗓子好像很疼。
镇子里开年后到处在盖房,还有一家是韩国人开的电子厂,说是“招商引资”。
我问小兰“招商引资”是不是成语,她说算是吧。
也有不好的消息,刘寡妇的公公王老汉突然被抓走了,镇上几个常去她理发店的男人也被叫去问话。
人们说刘寡妇跟那几个男人不清楚,王老汉一气之下把她电死了。
再后来,人们说那个六岁的孩子其实是王老汉的。
这事传得沸沸扬扬,真假难辨。
镇上的大人物后来出来说话,让大家不要乱猜,王老汉只是失手,刘寡妇的死是意外,我们镇的民风很淳朴,不可能发生这种事情,并鼓励大家收养这个孩子。
我问江瑶,能不能收留他。
她皱着眉头说最好不要,应该把他交给有能力的人。
但是有能力的人一直没有出现。
自从眼镜儿来了,就经常往江瑶的办公室跑。
他还找小兰打听江瑶的事情,问她喜欢什么之类的。
小兰让他自己问。
他也会来问我厂子里的事,比如一天最多能生产多少面粉……
我说不知道。
他说你到底是不是生产经理?
不是,我说。
苹果树开花的时候,江瑶把我叫到办公室,问我觉得眼镜儿这人怎么样。
我说没劲儿。
江瑶一愣,问那你有劲儿吗?
我说有,我一次能扛六袋子小麦。
然后她大笑起来,说也只有我能让她这么开心,要不以后跟着她跑业务吧。
我说只喜欢干活儿。
可她还是让小兰给我报了驾校学开车,教练是个怪模怪样的老头儿,一根烟接一根的抽。
一起学开车的还有五个人,四个人来自其他村子,只有一个叫豆豆的大姐住在镇上。
豆豆长得白白胖胖,就像姥姥年画儿上的胖丫儿长大了。
她说什么都要带上“逼样的”,“这个逼样的车真难开”、“我家那个逼样的昨晚又没回来”、“今天逼样的太冷了”……
我问她“”逼样的”到底是啥意思?
她说谁逼样的知道。
但是她知道很多事情,比如镇上的大人物之间有什么矛盾,县里的大人物以前干过什么,甚至市里省里的大人物她也一清二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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