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7点15分开始,他的两部手机和平板电脑设定的闹钟以5分钟为间隔,以15分钟为一轮响了整整1个小时。无论是多疲惫的人在蜂鸟、鼓点和啄木鸟三种铃声的轮番轰炸下也是会起床的。
自从在手机和平板电脑上设定了起床的闹钟,他一直没有能够弄明白怎么才能让它们停止不响。每次他都半梦半醒地按黄色还是白色的提示,闹钟稍微歇了几分钟然后又会再叫起来。这铃声总要反反复复四五次最后才会停下,最多一次响了快两个小时。使用这些闹钟将近两年的时间他也一直没能弄明白这是个什么机制。
今天他仍然是想赖床。不过和以往因为休息得晚导致得赖床不同,这次他是有正当理由的。
从周五到周日为期三天的青年作家集训,他几乎每天都由十个小时以上在创作或者进行讨论。他发誓,就算是备战高烤的前几天他都没有这么疲惫。
周日晚上勉强算是乘坐最后一班返回的长途客车,晚上10点才回到家。到家整理完心情和心里已经是凌晨1点。
“早上吃什么?葱油拌面加两个蛋,再加一笼小笼包还是豆腐脑?”他躺在床上自言自语着。
“再加小笼包可能太撑了,但是真想吃小笼包啊。”
对于他这种还没完全能够成为人气作家的写手来说每一分钟都很重要。如果不是他有一位优秀的责编,他不会有去参加作家集训的机会。按理来说这种感激的心情能够转化为创作的东西,但是……
不过他今天早上完全不想写一个字。
上周三天的集训他感觉已经将这个月的量都写完了。按照合同,他一个月的量在8万字左右,而那三天他就写了将近3万字。今天一个字不写是不可能的,至少这个上午他想坚持一个字都不动。日更是一个写手的底线。他还不敢自称为“作家”,甚至“作者”这样的称呼都让他觉得有些言过其实。
他已经把消磨上午时光的计划订好了。
先吃早饭,再在商场里转一圈买点速溶咖啡和加量的泡面、10元卤鸭肫、10元卤鸭肝和10元鸭腿。
他住的地方是相当老旧的小区,楼下的早点店就有四家,并且其中两家上过电视。他想要吃一顿奢侈的早餐的时候都会在楼下店里,只是他从没有觉得这些小店除了经营者年复一年日复一日的坚持经营之外有什么特别到值得上电视报道的。
他左摇右摆地来到楼下一直吃的早餐店,队伍已经从店里排到了小区路口,足足有4米。在另一家店问过几个自己想吃的集中盖浇面已经没有料之后,他又回到了第一选择。不过这时候队伍已经排到了第二选择的门口。
时间已经过来早上9点,而且这是周一的9点!
他一边抱怨着“这些人都不用上班的么”一边加入了队伍。小区对面就是小学,虽然有着城南小学这样一定就很有底蕴的名字,但是面积甚至只有市区最好的小学的五分之一大小。周围还有好几家银行,并且距离最近的市供电局也就300米远。
往来这里的人有居住小区内的老人、送孩子的家长、路过的上班族。
可以说这里是开早餐店的最佳地点了。
在等待了15分钟后,终于排到了他。
本应该是这样的。
从斜后方插入他面前的中年女性带着自己的女儿就在他的面前点起了早餐。
“两笼小笼包,两碗豆腐脑,一份加辣。”中年女性这么说道。
他愣了一下,看着才刚刚到自己膝盖位置的小女孩想说些恶毒的话语表达不满终究是没有开口。店员也是按照中年女性的要求下单、对着厨房里指挥着。以往遇到这样的情况,他也并不介意甚至会和插队的女性聊两句,等一波新包子出炉也就20分钟。只是今天他心中的无名火冒了出来。
他故意撞了一下插队的中年女性,在对方回头看他的时候瞪着她“哼”了一声后离开了队伍。这样做毫无意义。他既花了时间等待,又没吃到东西,还受了气。
尽管饥饿感变得逐渐强烈了,他已经不是很有兴致悠闲自在地吃早饭了。路过后街的邮政局,之前一直在的惠民超市蒙上了防水遮挡。三个月前就已经蒙上了,至今也没有任何动静。既然这样,最近的大一点的超市急就在3公里外了。
30分钟的路程慢慢悠悠地晃到了八仙步行街超市,时间刚好10点出头。如果不是因为他在楼下早点排了很久的队,他也不会刚好在超市开门的时间到。当然,如果他在楼下迟吃了早饭,可能就不来这家超市了。
不仅饿得很,人也由于血糖偏低有些头晕,甚至觉得周围的一切在加速。在茶类、热饮区晃了一圈,他发现一个月前打折地乌巢速溶特浓咖啡果然没有了。顶格维度的低价速溶咖啡虽然也是带着“特浓”的名号,口味偏淡,按照他的口味冲泡必须一次两包,这样反而每次喝所能够咖啡的成本上来了。在几个品牌的速溶咖啡之间犹豫可很久之后,他选择了冲泡的热可可,因为这让他有些怀念留学的时光了。
在步行街的出口卖鸭腿的店隔壁就是烤鸭肠的店,两家是连在一起的,大概率也是同一家老板。早上10点就已经有快10个人等着铁板鸭肠和鱿鱼须,整个步行街的出口被占了大半,连卖鸭腿的店门口站的也都是等着买烤鸭肠的人。铁板鸭肠的香味让仍然空腹的他有些恶心。
他尽管现在非常想午餐吃酱鸭腿,不过特别不想挤人的情绪仍然结郁在胸,于是放弃了。
离开步行街,周边是各色的小吃——烤纯肉香肠、鸭血粉丝、老羊生煎、火饺、炸串、炸鸡、炸鱿鱼、打着“长沙”名号的臭豆腐和打着“山西”名号的杂粮煎饼就像卫兵一样在名为美食的街道两侧站着。他就像阅兵一样从卫兵之间走过,每走过一家都驻足看一两眼,嗅一下味道,然后继续前进。没有一家能够吸引他。走到卫兵们拱卫的走道尽头,右手边恢复了常规的商场,而左手边是兰州拉面。
他右转。
兰州拉面就在沙县小吃的隔壁,转角便是山西凉皮和山西煎饼凑在一起。马路对面就是夹在DD奶茶店和羊角奶茶店之间的汉堡皇帝。原来的报亭已经改造成了同时经营炒酸奶、炸冰淇淋和烤红心红薯的小店。
他有些遗憾的是之前夜跑歇脚的小超市已经换成了卖小饰品的店铺。他还记得那是半年前的事情,他靠着收银台和老板聊天,老板和他讨论时政、吹牛。
这里是步行街外围商业综合体卸货区和步行街上层的公寓之间的巷子。也不知道是谁想出来的主意,在这个地段修建了只有四排楼共计12栋的小区。
他走进去。
馄饨店和凉皮店紧挨着,转角是煎饼店。馄饨店和凉皮店之间是只容一人走过后面是铁门,铁门后是往上走的楼梯。这上到公寓去的路。他好奇上面还会有藏着有趣的餐馆。
他已经决定了。如果上面没什么有趣的,就在这边的馄饨店解决早餐和午餐。馄饨和面是他心中最后的慰藉了。
这里可是卸货的地方。这里肯定能有点什么故事。至少他是这么认为的。
他沿着台阶走。看起来大概也就三四十级得台阶却似乎一直向上找不到头,眼前的风景也完全不正常。楼梯的方向是向上,前面却似乎是深渊。深渊的尽头是什么?
是一扇木门。
木门的颜色偏深,潮气很重,表面面还有一层青苔。门上挂着写着“餐厅”的门牌。他看不出木门的材质。他分明为了创作还专门研究过木料。看来自己其实也没什么资格嘲笑那些在室内设计毕业答辩中永“木头”来形容自己的各种木材装饰的答辩学生。
不过除此之外……
他有些恍惚。他不明白自己究竟是怎么上来了。
他确确实实只是沿着台阶往上走,似乎走了很久,又似乎没有走多久。
他完全不记得究竟自己是怎么来到这里。沿着台阶拾级而上,应该是见到一排排的老旧公寓。
眼前的是灰色的墙和一扇木门。
“看起来是很厚重的门。”他抚摸着门,用指甲刮下门上的青苔在指尖摩擦。
这大概不是梦。
用五指接触着门面,稍稍用上力,门是纹丝不动的。
他打算多用上几分力气的时候门被从内侧打开了。
开门的人个子不高,勉勉强强一米七。头发是毫无特色的短碎发,眼镜已经很久没有更换,镜片的磨损肉眼可见。暗紫色的易熨衬衣遮在牛仔裤外面让他本来看起来就不长的腿看起来又短了几分。分明看起来完全是不修边幅的人,他的袖管一圈一圈地被很整齐的卷上手肘的位置。一寸不多一寸不少,连褶皱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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