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在QQ群里接到开会通知，仁和知道，最后的结局来了。自接到行业整顿文件开始，仅仅3个月时间，结局来得这么快。其实，结局就是会来得这么快，所有的人都心知肚明，只是对生存的希望如梦幻，做梦人自己不愿意梦醒，自欺欺人是凡人的常性。即使在梦醒的时候，也要强迫自己进入梦幻的状态。自我陶醉，不愿醒来。仁和闭上眼睛，心里清醒地对自己说：“明天是不得不醒来的一天了。”还有一天一晚，自己可以继续沉醉在不愿醒来的梦中。
仁和的内心一半清醒：清楚地知道结局已来，不可挽回；内心的另一半则强迫自己继续沉醉，那怕只有一晚。仁和第一次感觉自己就像是书中描述的那些醉生梦死的人。他无数次曾经想挣脱出那个梦境。但面对巨大的线上压力，那怕一晚的不省人事，也是所有不幸中唯一的好结果。尽管这个结果终将会在现实中被碾压，熔化到所有的悲惨里。仁和很清楚，悲情将是他唯一的可选。
此时的仁和却有一个自私的想法，想验证一下，面对破产，自己晚上能不能睡得安稳。是不是会犹如书中描写的盖世英雄一样，面对明天一早的断头台，晚上还能呼呼大睡。假如这样，仁和想，自己起码还是英雄的料。
晚上当然没有睡好，仁和靠手机看头条，一直熬到凌晨一点多，才因为极度疲惫，沉沉睡着，期间爱人一再抱怨，仁和手机的亮光让她难以入睡，仁和没有说什么，只是把手机换了一个方向，期间仁和的爱人打开了灯，说是不开灯看手机对眼睛不好。仁和心想，我要的只是疲累至极后的酣睡，眼睛对我一文不值。一早五点多，仁和就醒了。醒后则再也无法入睡。又不想打开电视，影响身边睡着的爱人。仁和知道，爱人尽管不多说，但知道仁和的压力，同样，仁和也知道爱人的内心压力。只是相互之间不言明罢了。
仁和闭着眼睛，开始默背《心经》，背《心经》是毫无问题。在爱人四年前生乳腺癌的时候，就会背了。当时，爱人心理负担重，晚上睡不着，仁和没有办法，苦难时求佛，于是背了《心经》和其它一些咒语。记得当时那些晚上，仁和把手放在爱人的头顶，慢慢地抚摸，心中默背《心经》和咒语。咒语不是汉语，时间一久，现在基本都忘了。但《心经》则一直记着。当时，仁和的爱人不知道是因为自己手的抚摸起的效果，还是《心经》的效果，睡眠还真是有所改善。后来，仁和在自己失眠的时候，也总会用背《心经》来助眠，效果难说有效与否，但也每次都能逐渐睡着。
后来，仁和父亲得了白血病，其实是一种血液病和白血病之间的一个病种。要说严重程度，还未到白血病的程度，但在病情的这个阶段，全世界发病人数很少。因为病人数量极少，就没有特效药。假如是白血病，倒是有完善的治疗手段。仁和有时候想，这是一个奇怪的事情，就好像一个人喝一口水，死了。一个人一碗饭呛在喉咙，没事。仁和的父亲，最终依靠每周一次的输血，硬生生拖了近两年。这也是痛苦的两年，对病人和家人都是。这也是仁和最终不得不选择自己创业的原因之一，因为只有这样，自己作老板，他才会有时间，随时陪伴父亲去医院。
在父亲生病期间，求遍了几乎所有的有名的医院和能够够得到的医生之后，无奈改变着仁和的心态，现实求不得，虚幻就是唯一的选择。仁和在这个时间以不全信的心态，开始了他求佛的历程。于是，从《心经》出发，只要网上说哪部佛经，哪个咒语是有助于病人的，仁和都会虔诚地读诵。每次跑步散步时他也会默诵，也会把心念从自己身上，想象父亲的方向，想象着以一缕空气的形式，企图能把背诵佛经咒语的益处转移到父亲的身上。
后来，父亲离世，生命时间比医生们的预言多了1年多。当然，这也是钱堆出来的。父亲离世以后，就是行业的整顿，整顿犹如天降一样，也是个人无能为力，无力挽回的，一如仁和父亲人力无力挽救的生命一样。一切除了托付给佛祖，其它努力都是白费。仁和所在的行业和仁和父亲的病一样，是属于小众产业，不像房地产，是经济的依赖，不能倒闭。这是个可牺牲的行业，只要对更大的效应有好处。
昨天的会议通告，与行业外的其他人，是一个无关自己的那些人的可笑而松快的谈资，也是很多不能给你真实的背后一刀的人，看着他人泣血，用来自我兴奋的宣言。仁和接到几个此类的问询电话和微信，仁和能感到其中一些人犹如边吃着人血馒头，说着貌似关心的问候，表面努力的伪装，仍然不能掩盖内心的幸灾乐祸。仁和心想，人真是有趣的动物，一则无关自己的危机和悲剧，也能成为释放陷入困难的其他人缓解他们心理负担的工具。嘲笑他人落难，竟然也能为世界变得快乐些做出贡献。仁和苦笑着问自己，这个社会真到了无法可救的地步了？仁和的爱人听到了仁和的自言自语，说关心自己吧，社会关你什么事。仁和再次苦笑，没有说话。仁和心想，抱怨社会，何尝不是自己作为自娱自乐的手段？其实，我和他们是一路人。
但这些微信和电话对三个月来已经麻木的仁和，其实打击效果并不大。有些醉生梦死的人，其实最清楚自己的状态，只是表现出来麻木不仁样子而已。而外人以为醉生梦死的人是麻木和无知觉的。就像有时候，不哭的人最悲伤。那种揪着心脏，不知如何释放的人，才是悲伤到极点的。仁和其实很清楚结局已经到来，是做最终决定的时候了。既然结果无法避免，仁和选择假装，用麻木作为面罩，对着外面，用不仁对待自己。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