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转眼,方怀民在老家已经待了一个月,每天睡醒第一件事就是确认体检报告和可乐是否还在,然后下楼看看父母是否安好,他担心的事情一件也没有发生,似乎使用这个手环并不会带来什么副作用。可方怀民仍旧不放心,万一副作用有滞后性呢?所以,不再去使用手环才是最稳妥的,他不停的劝说自己:“身高和健康已经够了,不要心存贪欲。”
其实这些天方怀民也没有闲着,他凭记忆里的单号去查询了之前医院寄来的那封信,并不存在。又致电医院保安,编了个理由,通过车牌号确认了那天下午他第一次去医院的记录是不存在的,而是只有晚上第二次去的记录。之后又通过公司总经办秘书的回忆得知,现实里他匆匆赶去医院和后来坐在路边淋雨的那些片段,均被手环抹去,替换成了独自一人在办公室里发呆的片段。同时,他还致电平时定制西装的裁缝店,确认了一直以来他的量体记录里登记的身高都是18。所有可能造成现实秩序错乱的细节,均被手环一一修改,完美得令人发指,就连当初因为嫌弃方怀民身高而拒绝接受表白的女神,在他去电问起时,也把拒绝理由换成了不喜欢太斯文的直男。这些调查的结果,让方怀民安心了不少。
经过这段时间的观察,手环并未带来什么副作用,父母安好,自己也无异常。方怀民最在乎的也就只有这些了,他并不是什么高尚的人,只要副作用不作用在父母和自己身上,那它爱作用在哪里就作用在哪里,方怀民是不会困扰的。
今日如同平时一样,方怀民吃过早饭后,在院子里悠闲地看着书,院外驶来一辆警车,停在了自家门口,开车的警察摇下车窗探头问道:“同志,请问这里是方怀民家吗?”
“我就是,有什么事吗?”方怀民回应道。
警车停好,下来两个警察,走进院子里,向方怀民敬了个礼,说道:“方先生,您好,我们是市刑侦大队的,这是我的证件,我姓马,旁边这位是刘警官。您不要误会,我们找您只是有些事想向您了解一下情况。去过您的小区,物业管家说您回老家了,所以我们就过来找您了。”
“辛苦了,辛苦了,马警官您好,刘警官您好。请坐。”和两位警官一一握过手后,方怀民问道:“是要了解什么事,我一定积极配合调查。”
“陈大羽和谢云亭这两个人您认识吗?”
“认识的,一起创业的伙伴。”
“能说说您对他们的印象吗?”
“他们都是千机的创始人,陈大羽负责品控,是个非常认真严谨的人,虽然有些内向,但是胜在一丝不苟且铁面无私,千机的产品质量因为有他把关,一直是市里顶尖。他有个贤惠的妻子,还有一对乖巧伶俐的龙凤胎,我们平时都很羡慕他的。而谢云亭是负责公关的,为人开朗豪爽,做事细致周到,千机的所有商务对接和宣发活动都是他在负责,他除了比较花心,同时交往多个女友之外,再无其他问题。”
马警官点了点头,继续问道:“我们了解到您从千机科技辞职时,和他们发生了一些不愉快的事,方便说说吗?”
“千机对外公布我辞职的原因是不真实的,只是为了不使公司受影响而让我背锅的理由而已。其实并没有多复杂,就是几个创始人的理念发生分歧,因此确实有过不愉快,但是也仅限于会议上的对骂这种程度而已,并且最后我还是妥协了,所以出局了。因为涉及一些商业机密,我离开时是签了《竞业禁止》的,所以如果二位警官想了解更多具体分歧的内容,我可能需要等律师在场才能细说。但是整个千机的内斗过程,都仅限于在商言商的框架内,没有上升到私人恩怨的。”
“理解的,律师就不用叫了,涉及商业机密的部分,经侦的同事会去申请调查的。那请问您是否了解到他们平时是否与什么人结怨或者发生过冲突吗?”
“并没有,一个是埋头做事的,事事不关心。一个是抛头露面的,处事圆滑周到。没听说过他们在外有和别人有什么过节。马警官,我方便问问发生什么事了吗?”
“昨天晚上他们分别死在各自家里,目前初步判断为自杀,我们正在做进一步的调查。”
“自杀?不应该呀,以他们的性格是不会做出极端事情的,而且这次我从千机辞职,他们几个是获利最大的,每个人的身价都番了一倍,正是形势大好的时候,怎么会呢?”方怀民惊讶的说道。虽然与他们的关系已经近乎反目成仇,但是共事多年,从情感上他还是无法接受自己战友离去的事实。
“现场留有他们的遗书,经技术部门比对,确实是本人字迹。两封遗书大致内容均是自己成为了废人,将被世界淘汰,无法接受现实。同时两位死者均在遗书中对您表示歉意。这就是我们来找您了解情况的原因。”
此时的方怀民已经隐约猜到二人是被逼死的,他在心里暗暗骂道:“该死的资本!兔死狗烹,卸磨杀驴!”
又回答了一些问题后,两位警官起身告辞,方怀民看着远去的警车,陷入了回忆:
当年一场科技创业大赛后,六个年轻人聚在一起,分别是获金奖的方怀民,获银奖的廖仕凡,获铜奖的陈大羽,主办方策划员谢云亭,资方代表张庶和,资方代表莫雨淑。这本是主办方安排的一场庆功宴,也是创业者与资方的见面答谢会。六个年轻人意气风发,肆意畅想着科技行业的未来,聊得非常投机。
微酣后的张庶和异常激动,他虽为资方代表,却对资本的种种行径深感愤恨,许许多多优秀的年轻人,许许多多优秀的创新项目,本该有无限广阔的市场和前景,却因为被资本盯上,最终彻底沦为圈钱的幌子。眼见他起高楼,眼见他宴宾客,眼见他楼塌了,好不痛心!所有人深以为然,纷纷摇头叹息,沉默不语。
“听天由命吧,我只是个搞技术的,听不懂你们的大道理,将来能找个大点的科技公司上班,够养活自己和家人就满足了。”陈大羽率先发话,打破了沉默。
“谁还不是搞技术的?技术创新需要的是良好的发展环境,国家政策扶持,资本保驾护航。可现在本末倒置了,资本悬赏,技术按资本的意愿发展,好大喜功,不切实际。你没看到现在满大街的专利,全都是与现实断层的?如果每个科技人都像你一样缩起脑袋,那还创新个屁!编个浮夸的项目博眼球圈钱谁不会编?”廖仕凡鄙夷的接话道。他家几代都是军人,从小在军区大院长大,故而性子颇为刚烈。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