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年前,冬夜。
枯瘦的野狼站在山坡上,静静凝望着下方双手紧握木棍的男孩。
这是一只被逐出狼群的狼,消瘦,衰老,常年与猎物斗争间累积的伤势已经积重难返,现在的它,已经没有再能力像过去那般飞驰与山林之间,机敏有力地与敌人猎物搏斗了。
但是,即便如此,身为曾经高高在上的狼王的它,依旧没有抛下自己骄傲的打算。
它不知道自己会在什么时候死去,在这仿佛永远没有尽头的冬日,这只不肯低下头颅的狼王注定会淹没在风雪之中,待到雪融春至,这片土地上将再也不会存在这只连名字都没有的野狼,仅有一具没有灵魂的肉身静静地躺在某个不为人知的角落。
这是大多数狼的归宿,也是最适合它的骄傲的,最为无奈的终点。
可是,老狼终究是那个骄傲的王,哪怕它的王冠已经被后来者夺去,哪怕曾经看向自己眼中充满恐惧的猎物再也不会将自己当做是值得戒备的对手,哪怕如今的自己已经摇摇欲坠,命不久矣,它也会一次又一次地嘶吼,一次又一次地撕咬,直至它的骄傲如同在这严冬中点燃过的无数篝火一般,焚烧殆尽。
老狼王静静看向那个目光炯炯盯着自己的人类幼崽,毫无疑问,哪怕是对于现在的自己来说,这都是一个轻而易举就能够杀死的猎物。
但是……
“妈妈……由我来保护!”
男孩双手紧握着木棍,眼神如同一只不屈的野兽。
亦如同,曾经的自己。
害怕吗?恐惧吗?
对于一个本应在父母安全的羽翼下茁壮成长的孩童来说,这样的对手无疑是太过残忍的,是绝对无法战胜的。
但是。
那些冷嘲热讽,那些世态冷暖,那些抛弃与无情,终在男孩的心中种下了一颗名为“顽强”的种子。
他要活着,带着母亲活着,带着自己活着!
他要活得比那些人更长,更久,更好!
他要活到自己可以站在阳光下,活到自己可以再次见到那些认为自己绝对活不下去的人,活到自己可以告诉他们自己的名字!
戴纳斯特·海帕克斯。
那是以王朝环蝶为名的孩子,那是一只为了活下去,可以将自己的茧伪装成毒蛇模样的,脆弱的蝴蝶!
“呵……”
老狼王静静地看着这只幼兽,看着他挣扎的嘶吼,看着他眼中的黑与深邃。
要杀了他吗?要像对待一只普普通通的,只为给自己提供食物的猎物一样杀了他吗?
老狼王犹豫了,这是在它过去的生命中不曾有过的犹豫,仿佛它将要猎杀不是一只幼兽,而是另一个自己。
一个曾经在狼群之中,望向狼王身影的自己;一个跨越过无数对手与死亡,在月夜下高鸣的自己;一个如今只存在于自己记忆之中,承载着自己骄傲与灵魂的过去的自己!
“呜——!”
狼王嚎叫了,久违地,仿佛自己从未老去一般,对着明亮苍白的皎月,发出了属于狼王的高鸣。
————
“呜——!”
山坡上的头狼发出了高昂的嚎叫,打破了令人窒息的寂静。
狼群躁动了,凶暴的嘶吼与轰隆的低吟如同黑暗之中的雷鸣一般滚滚袭来,被压抑许久的愤怒与残暴在此刻被彻底点燃。
“察觉到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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