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穹极速俯空冲下,从二人头顶低低飞过,然后拉高,显然并无恶意,仅是它的恶趣味。
狂乱的风将两人的衣衫吹得猎猎作响,吹得夭月柔顺的长发散乱,尽数撒在叶枫的脸上,一种隐约的幽香在鼻翼间漫开,宛若迷宫一般婉转回肠。
夭月握住叶枫的手,抬头凝视着珞珈霸主远去的身影,目光微冷。
“唳!”
尽管只是一闪而逝,但那一瞬间凛然的威势施加在二人身上,肆意宣泄着属于珞珈霸主的威严,只是它飞得太高,毫不在意身下的渺小,毫无恶意的气势仅凭其存在就足以对过于靠近它的人造成致命伤害。
这就是上位妖魔的恐怖。
叶枫曾听人说过,星空中盘踞着不可名状的存在,凡人仅是目睹其存在就可能造成不可逆转的伤害,那是星空中的移动天灾,而银穹仅是这珞珈妖魔谱系的统治者。
手中的冰凉给了他一股安心的感觉,而且,黑世早已将他的心智磨砺得冰冷近铁,否则早就疯了,所以也不至于为此心神失守。
“走吧。”夭月回头对他说道,同时轻轻捏了捏他的掌心。
“嗯。”叶枫抿着嘴唇应了一声,不自觉地握紧她的手。
二人沿着青石阶继续前行,林迹渐疏,视野也豁然开朗起来,在一片岩块裸露的地带,由上望下,不远处一片粼粼波光入目而来。
那是珞珈湖。
夭月停下脚步望向那片千顷湖泊,她的眼睛像一片静谧而又深邃的水泽。叶枫沿着她的目光看向那个地方,可他只看到金色阳光洒落在水面荡起的波光,晃得人有些眼花。
“看那儿。”夭月伸出左手指着某个地方,但叶枫依旧看不见,只见她伸手一挥,眼前的远方骤然清晰起来,仿佛眼前蒙尘的玻璃窗被擦拭干净,然后,叶枫看到了她眼里倒映出的那一幕。
那是两只巨兽在混战,霸主银穹和一条紫色大蟒。
尽管从这里看去,落在眼里不过一芥一粒,淼淼湖面上也没有可以作为参照物的存在,但光是看着它们的身躯,就能想象到它们身躯的庞硕,倘若出现在城市中,足以与高楼并肩。
也只有这样庞硕的身躯才能承载那样令人慑服的力量。
遮天的银翼远比从他们头顶掠过时要大得多,在湖面上投下的阴影是无数荡漾的波光难以泛开的,而那条紫蟒体长数百米,巨尾一搅,就将珞珈湖的平静揭开。
大浪扑向银穹,又在引力的牵引下往四方涌去,不知绵延到多远的地方。
来不及平息,紫蟒又是一卷,大浪再起。
银穹的双翼矫健有力,轻巧一转,骤然躲开紫蟒的扑击,又趁势扑下,露出绒羽下寒光凛冽的双爪。
一击未竟,迅疾远去,绝不拖沓。
短短一时,便是数个回合,然后是伺机而动与长久的对峙。
骇浪扑向远处,细密的水雾落下,折射出七彩的虹,战场的中央渐归平静,仍有鱼鳞般的纹络绵延不绝,趁着这时,叶枫才看清那条大蟒,它的头顶有一道微微的凸起,那是虺。
传说中沾染了龙血的异种蛇类。
大蟒一头扎入湖中深处,修长的脖颈寸寸沉没,仿佛有千顷大力砸下,但湖面却无风无浪,宛若寻常一样,仿佛所有的涟漪都被它压在身下。银穹急剧展翼,攀爬向更高的天空巡视身下水泽的异常。
就在转瞬间,一片更为巨大的阴影从水底下极速浮现出来,战端再起。
紫鳞大蟒从湖底瞬间冲出上百米高,但银穹一直谨慎防备着,鹰身与蛇吻间足足有数十米的落差,森森的牙上仿佛闪烁着寒冷的光。
见未建功,大蟒故技重施,就要再度沉到湖底下,临头颅浸入水平线下时,那双绿色的竖瞳幽幽望着银穹。
银穹抓住机会,迅疾转下,就要往大蟒水下的七寸处啄去,只是瞬间,一条大尾自水底往银穹抽去。这势大力沉的一击倘若真的抽中了,这一场大战的天平便第一次有了倾斜。
“唳!”
银穹长啸一声,身影一闪躲开了大蟒尾击。大尾扑在湖面空处,又掀起了一阵巨浪,将之前已经陷入平静的湖面打得粉碎。
叶枫没看明白这犹如羚羊挂角无迹可寻的闪身究竟是怎么躲过去的。
“是空间,空天猎的血脉中蕴含着稀薄的空间力量。”夭月低声解释道:“银穹作为空天猎一族的异种,空间的力量已经突破世界的压制自然显现出来。”
湖中,大蟒不愿再跟银穹纠缠,彻底沉入水底。
这一次,风浪是真的平息了。
银穹仍未放松,抬升羽翼,但它也并非真的有耐心。见大蟒半晌未曾浮出水面,便在湖上空盘旋着,仿佛在巡视它的领地,高声长啸中满是耀武扬威的意味。
但仅仅是这片水域的天空而已,银穹不敢向北,忌惮之意溢于言表。
“那条大蟒就是珞珈水域的霸主吗?”叶枫问道。
夭月伸手驱散叶枫眼前的景象,被切割的空间顿时恢复正常,她点头道:“嗯,那是水虺,珞珈妖魔谱系水域的统治者。”
“水虺?能化龙吗?”叶枫好奇地问了一句。
他知道,水虺五百年可化蛟,蛟五百年可化龙。
“不太可能……”夭月摇了摇头,淡淡说道:“这是末法之世,大道难行,更何况,那是龙……”
“末法就真的这般绝望吗?”似乎被夭月话语中的情绪所感染,叶枫问道。
“绝望?倒也不是,你未见这人道大昌之势吗?堂堂七阶霸主银穹换在以前可是豢养一城为血食的盖世大妖,如今在凡人面前都心存忌惮,不敢撄其锋芒。”夭月笑着摸了摸他的脑袋,“末法只是余孽们的末路,因为这个时代是凡人的时代。”
“嗯。”叶枫点点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凡人?难道我们就不是凡人了吗?
“走吧。”夭月牵着他往云雾深处走去。
这云雾只能远观,不能近看,远观朦胧一片,走近看时什么都没有,而这朦胧又出现在目光里的远方和来时的路上。
“二位施主大驾光临,贫僧有失远迎。”
不知走了多久,白雾深处有一声佛音传来,若钟磬之声在白雾中荡开,直入两人耳畔。
但即便看不见,即便没有这一声话语的指引,夭月依旧能牵着叶枫在云雾的朦胧中顺利找到声音的主人。
那是一个身穿白色法衣的年轻佛徒。
叶枫站在夭月身边打量着他,只见那佛徒面红齿白,目光温润,嘴角含着极淡的笑意。
佛徒头顶戒疤,手持佛珠,双手合十,身上的法衣乍看之下纯白无坏色,却是月白中缀有异色的白,仍为百衲之衣。
“梵修禅师。”为表尊敬,夭月松开了叶枫的手,将被他握得温热的右手放在胸前,微微一礼。叶枫见状,也学着夭月躬身行礼。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