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回到两个时辰前,暝色降临没多久,天地间仍旧有一丝亮光,柳花巷在烟雨的洗刷下清新如画,韩长安和周锋、王毅三人才刚刚出门坐上马车,苏溪在门口注视着马车远去,回到院子里看见坐在杏树下的女子。
“溪娘,晚上不用给我做饭了,我今晚要出去一趟。”女子仍然喝着酒,说话的时候她目光平静地看着在雨水下已经变得光秃秃的树冠,语气不同以往的柔和,带着一种决绝的清冷。
“今晚小姐要出去?”苏溪愣住,随后一道念头从她脑中划过,霎时间她微微有些战栗,心中的恐慌潮水般翻涌。
“小姐莫非是要去……”
“溪娘!”杏猛地回过头,神色冰冷地看着对面屋檐下的老人,与此同时她头顶那些错杂的树枝仿佛活过来了开始轻轻舞动起来,像是水底悠然的水草一般。
但下一刻这些异像消失不见,树枝重归平静,杏脸色慢慢变得柔和下来,她看着对面弯着腰的老人,声音柔和地说道:“溪娘,明天早些时候准备早饭吧,然后去房里叫我。”
苏溪听见女子的话后,虽然心中仍然有些担心,却还是弯腰回答道:“是!小姐……小姐今晚一定要保重自己啊。”
杏点了点头,看着这位跟了她数十年的老人佝偻着身子穿过摆放有盆栽的走廊,避开屋角流淌的雨水,消失在幽深的拐角处。她面色平静地低头喝酒,记得她和老人第一次见面的时候,那时候对方还是及笄之年的一个小丫头,这么多年过去了,美人已经迟暮,回忆中的许多东西却越来越鲜活。
她最近晚上总是做梦,梦到以前的事,梦到他。
她年少的时候听他说过,若是经常做梦梦见一个人的话,那就代表着她正在遗忘这个人。那她现在是不是也正在遗忘他呢?已经过去好多年好多年了,现在这世上就只有她一个人记得他了,就好像她当年拖着满身鲜血立下的誓言如今也只有她一个人记得了。
女人仰起头看着青色的天空,刹那间似乎虚空中响起了清脆的撕裂声,原本被隔绝开的雨水从天而降,欢快地跳动在女人身上,她仰着头,脸上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
……
同一时间,嘉元城墙十里外的地方,黑压压的兽群踩在那些流淌的鲜血上,乌云一般朝着那座立在大地上的城池滚滚推去,不时有嘶吼的兽鸣响彻天底。
“阿虎,一切都还顺利吧?”后方传来苍老的声音,赤裸着上身的男子回过头,对赶来的矮小老人恭敬地回答道:“叔祖,目前一切顺利,午夜之前就能赶到城门口了。”
老人点了点头,他手里拿着一根纤细扭曲的拐杖,眼珠里泛着诡异的绿色,矮小的身体仿佛幼童一般。
“几百年时间的谋划和布置,成败就全在今晚了。”老者身体浮在半空中,双眼盯着远处那座渐渐被夜色淹没的城池,那张布满皱纹的脸上绽放出一个难看的笑容。
“叔祖放心!四个城门的位置都已经布置好了人手,只要收到我们这边攻城的信号,转瞬间就可轻而易举拿下这嘉元城!”
“几百年的时间过去了,他们以为我们再也出不来这黑森林了,昔日威名赫赫的铁卫军如今也只是一群饭桶而已,根本不足为惧!”阿虎看着眼前黑压压的兽群,胸有成足地沉声说道。
老人点了点头。天地间的最后一丝亮光也终于消失殆尽,苍穹降下的倾盆大雨中,嘉元城俨然已是孤城,城墙外四个方向都有浩浩荡荡的兽群,城墙内人们依偎在温暖的灯光旁。
雨越来越大,好像要淹没这片大地。
……
再回到正确的时间节点,已经上任成为新的县令,同时也是城主的柳辰风,和那位朝廷派过来神秘莫测的白雷,二人在大雨中走下马车,站在了县衙的大门口,正打算入府,白雷突然一把将柳辰风拽住。
“不对!好浓的血腥气!”
县衙内鸦雀无声,寂静如死地一般,白雷说出这句话后,身上的白袍在风中突然扬起,他右手朝虚空中一招,一个五色圆环从其袖袍中一飞而出,悬浮在身前发出朦胧的五色光芒。
“白仙师,怎么回事?”柳辰风站在白雷身后,他伸出头看向大门内,却并没有发生什么异常,外面站着的铁卫军也已经围了过来,将二人护在中间,手中的长戟齐刷刷对准大门的位置。
“有血腥气!”白雷看着大门面容郑重地说道,随后他手掌一翻,一面古朴的镜子就出现在他手心,镜子表面雾气蒙蒙,四周则刻着深奥的符文。
“怎么可能!”白雷低头看着镜子,低声说道,面容上有些难以置信。
“怎么回事?”柳辰风也看了一眼老者手中的镜子,入目却只看见了镜中朦胧的雾气。
“天妖镜显示附近并没有妖气。”白雷皱着眉头说道。
“会不会是仙师你弄错了?府中并没有什么异常啊。”听见对方的话后,柳辰风紧张的脸慢慢放松下来,他看了一眼围在四周的铁卫军,沉吟了一下,说道:“这样吧,我让一队铁卫军进去查看一下。”
白雷点了点头,于是当即有十个人从列队中走出,手拿长戟以破阵的阵型朝着门内走去。
出了屋檐,大雨瞬间将十人包裹进去,铁卫军越往里走,柳辰风心头的不安就越浓重。院子里只有哗哗的雨声,那一队铁卫军已经走到了院子的中央,却仍然没有看见任何人影,所有的房门都向里打开,露出黑漆漆的洞口仿佛噬人的巨兽。
虽然柳辰风因为新上任的原因并没有带太多的随从过来,但加上原先县衙内的下人,怎么都有五六十号人,再加上他白天在府内还有其他布置,如今县衙内也有一百人左右。但是如今所有人如同人间蒸发,白天他和白雷布置的暗哨在他发出信号后仍然没有出现。被铁卫军围在中间的门房,此刻已经是神色慌张满脸汗水,他在门口守了一个晚上,直到现在他才发现整个宅院刚刚就只剩下他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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