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觉,时间来到7月4日。
尽管现在粮食有了,可他们的进度依旧缓慢。
三个人,一匹骆驼。最瘦小的乔雨别说坐在骆驼上了,哪怕靠近也引得这畜生龇牙咧嘴,一路上只能默默地跟在后面,与他们保持两米的距离。
走在沙漠上三五天还可以,十天半个月就有点残酷了。
大磊留意过,乔雨每走一步,地上就是一个血脚印,歪歪扭扭,一如初次在阳墓河边见到的蟒蛇痕迹一般。他们也不是没想过办法,路上遇到枯树就做成板子,再用绳子连接在骆驼身上,就像冬天东北的冰上爬犁一样,让乔雨坐在木板上由骆驼拖着走。
可这畜生却一动不动,趾高气昂的望着天,嗓子里发出阵阵不屑的哼哧声。
没办法,仨人只能走走停停。
“哥,我有点过意不去。”小海看着身后不远可怜兮兮的乔雨,心里不是滋味:“那些骆驼是咱俩杀的,罪却让一个姑娘受着...不过这是为啥啊?都说动物与人相处久了通灵性。可这畜生年纪也不小了,是不是老糊涂了?”
谁知这骆驼听到后忽然发出一声急促的嘶吼,晃着身躯快步朝前跑,小海哇的一声惨叫坐在上面东倒西歪,双手死死拽住绳索屁用不顶,最后惨掉沙地摔得七晕八素。
大磊和乔雨快步追上来,那骆驼就乖乖的站着等着,嘴里吧唧吧唧地咀嚼,看着倒地狼狈的小海似笑非笑。
“让你小子胡说八道!吃亏了吧!”大磊一边扶起他一边骂骂咧咧。
乔雨想靠近又畏惧骆驼,只好站在两米之外的位置眼巴巴瞧着,欲言又止。
大磊见她有话要说,刚要开口问突然想到了什么,搀着小海走过去:“有事?”
“刚刚在追小海的时候,我低头看到一行脚印。”乔雨说道:“会不会是之前那个背包的主人?”
小海揉着酸痛的胳膊:“万一是咱们的脚印呢?”
“不会,脚印后来往北边去了。”乔雨:“况且那脚印看起来比你哥的还大呢,估计这人得一米九!而你又一直坐在骆驼上。”
“也对,我的脚比哥还小半码呢。”小海停顿片刻,试探性地问道:“乔老师,你不会要去找那个人吧?”
“我是这样想的,但得征求你俩的意见,毕竟咱们现在是一个团队嘛。”乔雨说完望向俩人,等着答复。
小海揉揉鼻子:“我听我哥的。”
大磊不太理解乔雨,费解道:“先说说你为什么要去找他?”
“第一,如果真是背包的主人,咱们拿了人家的粮食和装备,不得帮一把嘛。第二:就算不是,脚印只有一行说明对方是独自一人,不小心迷路了。第三:多个朋友多条路,人各有所长,遇到事情也好拿主意。第四:嗯...直觉。”
大磊听完表情有点古怪,那种不舒服的感觉又来了,强烈得快要将他吞噬粉碎。就像一朵散发清新香气的小花,骤而变得浓郁浓重,熏得人恶心。
“我不同意。”大磊板着脸:“第一,甭管粮食是谁的,咱们什么时候离开还是未知数,三个人分着吃都勉强,四个人更白扯。第二,有句话叫‘泥普萨过河自身难保’,先顾好自己吧。第三:在社会上多个朋友多条路,但在沙漠里就不一定了。第四:这个理由最不靠谱。乔雨,你被之前的队友欺骗过,怎么一点记性都不长呢?”
乔雨见他一脸严肃,心里有点慌,结结巴巴道:“主要...主要遇到你俩后,感觉人间自有真情在...就忘记之前吃的亏了。”
小海急忙打圆场:“乔老师你也说了,那人得一米九。要是之前我哥俩还能联手对付,但现在这身子骨你也瞧见了...万一对方是个坏心眼的彪形大汉,发狠起来咱可就吃亏了!还是别惹不必要的麻烦。”
乔雨尴尬地点点头,手心直冒汗,大磊刚刚的眼神恨不得把她撕碎了!
“走吧。”
大磊强忍住难受想吐的感觉,深吸一口气朝骆驼走去。
转身的刹那,却听见乔雨小声嘀嘀咕咕。
“有意见?”
“啊没有...”乔雨被大磊吓了一跳:“就是觉得挺奇怪的...咱们好像不知不觉被骆驼拿捏住了。”
这话有点可笑,大磊噗嗤乐出声,但细细想来也不是没有道理。
往常这骆驼任性时他哥俩还会骂几句,可刚刚它发疯一样往前跑,还把小海重重甩在地上,自己却一声没吭。甚至在靠近乔雨时,还会顾忌到它...生怕这畜生一个不高兴就跑了。
沙漠独舟,他们就是舟上的蝼蚁。
人类位于食物链顶端,但在沙漠中只剩一匹骆驼时,他们就是最底层的。
“你还是想想这畜生为什么针对你吧。”大磊淡淡应道。
乔雨听后愣住片刻,随即露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残月照黄沙,夜里寒风来。
昏暗寂寥的视线里只有缭绕的沙土,打在脸上霹雳吧啦跟玻璃渣子一样疼。这些日子他们头一次没找到落脚的地儿,寒流袭来,冻得众人瑟瑟发抖。那骆驼却泰然自若,干脆不走了,直直地站着丝毫不惧环境恶劣。
风声怒吼如哀嚎悲鸣,连绵不断的沙丘就像黑漆漆的骇浪随时翻涌。大磊的手死死拽着骆驼身上的绳索,任凭刀风吹刮也不松手,此刻这就是他们的救命稻草。小海喷嚏连连,止不住地流鼻血,每一次震鸣都扯得鼻梁骨钻心的疼。
寒风中弥漫着黄土与血腥味,大磊皱眉:“你流血了?”
小海不敢迎风仰头,只能捂住鼻子闷声道:“估计温差太大是冻的,连鼻梁骨都跟着疼,火辣辣的就像被揍了一拳。”
大磊心里隐隐不安,他冻得骨头都要被吹透了,望着四周幽幽风沙,不安愈发强烈。
这个画面...似曾相识。
“哥!”小海突然惊恐道:“你...你有没有听到怪声?!”
大磊闻言连呼吸都滞住了,他喉结紧张得上下滚动,甚至能猜到小海下一句要说什么。
“嘘...!”小海压低的声音再次激动起来:“哥你仔细听...来...来了!这声音来了!”
大磊一遍遍告诉自己...这只是梦...一切都是假的...等下睁开眼他就在石洞内或者河边...但那声音飘进耳朵激得他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狂风肆虐的怒吼里竟隐隐夹杂着女子的歌声!幽幽凄厉,哀恸连连,似麻绳萦绕脖颈越缠越紧。
“…...沙中城,城中醉,酒池肉林百年安,君临天下合家欢。地下民,民下泣,不见天日九黎难,声声哀叹已尽晚!佛径此,悲痛矣,奉道天命河里看,月圆之夜死无憾。诅刻身,咒噬骨,并蒂双生谁人还?情郎斩缘换高官!月残缺,笑楼兰,尸横遍野难消怨,血流成河美人颜。国已败,城不在,黄土泱泱花鸟残,盼等千年尸未寒!!!”
最后一句与当年一样,尤为凄厉像一把锋利的长剑划破天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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