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谪沉默了半天,很奇怪少女的表情,却没有心思去多想。他乱事缠身,自顾不暇。仙谪敛起纷乱的思绪,苦笑道:“我知道不该说,但我有时是一个直性子,憋住话不说是很内伤的,于我而言。我确实不是你的少爷,亦不名白孝天。我来自一个消失了的地方,消失了的时间,已经不知道自己是谁……”
哐——
门扉推处,姽婳快步走了进来,几步走到床前,拉起了仙谪的手,泪潸潸道:“天儿,你终于醒了!告诉我,你可有哪儿觉得不舒服?”
仙谪心道:呆在这儿,我浑身不舒服。
那麝雪悄然看了妇人一眼,轻禀道:“少爷,好像,失忆了……”
仙谪:“……”
妇人:“……”
仙谪知道了,就因为人总是用自己狭隘的眼光,片面的看东西,世界上才有这么多误会。每个人知道的,永远只是真相的一小片。要用多少个人,才能拼凑出一个真理?……仙谪淡淡叹了一口气,却道:“柔兰呢,她最好不要少一根头发。”
姽婳与麝雪面面相觑。
仙谪翻身坐起,道:“我收回我的话,‘命运真他妈好玩’,——这简直是至理名言,说到生活的骨子里去了。我不知道命运有时候这么贱……”说着,仙谪一个鲤鱼打挺,跳下了床来。
“柔兰呢!”仙谪道。
姽婳喋喋不休,不过却只字不提柔兰这个名字。
仙谪想暴走了。砰!屋子的华丽房顶飞上了九霄。仙谪一躬身,狠着脸,微笑道:“不好意思,打断一下。我要立刻看到柔兰。”
仙谪的眼睛发着黑光,“否则,会发生很可怕的事情!”
……
颓圮的盟都城,依旧一派萧索,只有残阳的余晖,留恋在断壁残垣上不肯离去,——就像万风千拂,也吹不去的无辜人们眼中的悲伤。那么,是破灭其安身之地,是谓失去了家,还是,死别其命依之人,是谓失去了家?是否,
小人物的命运,总是不经意间,被大人物玩弄于鼓掌之间?
心中这般想着,仙谪几个兔起鹘落,来到了一角庭院,——南宫剑的所在。见过柔兰后,仙谪已经安心了下来。至于那个家族派遣下来,考察白孝天的麝雪,仙谪没怎么往心里去。仙谪走入了南宫剑的庭院,一脚踹飞了院门。那里,有两个人在下着围棋。一个是英武帅气的南宫剑,一个是灵秀逼人的女子。
仙谪每一脚落下,石路都崩碎了。
他的眼睛,一片冷意。
“你来了。”南宫剑停下了棋,淡然一笑,道,“久候多时了。”
说着,他向那一个女子道:“阿风,你先离开一下。”
那个女子淡淡看了仙谪一眼,也不说话,就那么袅袅娜娜离开了。
仙谪跌歇着脸,冷着声音,一叠声质问道:“你为什么陷害我,为什么救伊沙娜,为什么鬼鬼祟祟、藏身于黑暗中,而致白孝天于那种跳进黄河洗不清的是非之间,让他陷入不清不白的境地?”
南宫剑一脸淡然,却道:“人世间的事,譬如朝露。很多事情往往,在你,是不可原谅的罪恶,在我,却是赴汤蹈火的真谛。在你眼中的错误,未必不是我眼中的真理。
你真的是正确的吗?……
有利益的地方,就会有黑色罪恶。如果你盖棺定论我是错误,那也仅仅是缘由我侵犯了你的利益。——这个世界,大多数人之利益,便是善,是公,是美;少数人之利益,便是私,是恶,是罪。利益,才是世界的真实法则。”
“我来,”仙谪打断了南宫剑的话,截道,“不是来恭听你的善恶法则的,我只是想要那一个直接的答案,而你却想给我一个无解的谜题?”
“呵呵呵呵,”南宫剑雍然一笑,脸上并没有一丝不快,“首先,我想告诉你一件东西:
世间并不只有一个真理。
在真理的面纱揭开之前,会有无数的惨淡与鲜血。你是我通往真理道路上的一次受害者,为什么暗箭来伤你……你愿意听一个故事吗?”
仙谪坐了下来,冷着脸。
南宫剑的故事?……
南宫剑的神色慢慢有了变化,像是,慢慢陷入了一种回忆。初而深沉,如不测之渊,继而冷漠,如乍冬之雪,终而迷离,如遮眼之雾,一一这一切,都收入了仙谪的眼中,让他不禁疑惑,南宫剑究竟是怎样一个人。仙谪于眼前之人,本就充满了无限好奇,想法设法去打探他,了解他,于南宫剑的故事,仙谪非常在意。
“请讲。”
南宫剑目光朦胧,声音也有如黄昏的微雨打湿了屋檐:“曾经有一个非人者,他天赋异禀,膂力惊人,福慧双修,根骨奇佳……就像你一样;他是披着人皮的神。我跟曾经的你一样有、两窟千古眼,我的左眼能看到过去,名光阴眼,右眼能看到天涯,名虚无眼,……但他只想为人,出生于人世间,被人类养大的他,有一颗人类的心,不惜毁灭了人神共羡的天躯,投身于人世的喜怒哀乐……”
“他醒来的时候,忘却了前尘,获得了彻底的不能再彻底的新生。他不再聪颖过人,慧眼如炬,失去了那一双天眼……那一个人,选择投胎于帝王之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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