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起就这样被软禁起来了。
有时候,他真希望自己的修为能弱一点。
因为到了他这个境界,活个一千几百年根本不是问题——做为一个战败的废物、一个投降的懦夫活下去。
他也想一死了之,但火师国不许他这么做。
一个昔日的英雄都投降了,那些卑微的庶民又有什么理由反抗呢?
他是个再好不过的榜样。
白起这一关啊,就是四十多年。
没错,四十年。
这四十年的无聊终于还是把白起逼疯了。
他可以准确无误地告诉你,他待的这间屋子是用多少块砖石砌成的;这些砖石又组成了多少条缝隙;这些缝隙里又曾有多少只蚂蚁经过。
四十年足够他想明白很多事。
他明白了,皇帝要的是一条忠犬,不是一位敢于抗命的将军。
他看淡了红尘,读遍了经文。
只有一件事他百思不得其解——四十年前那个晚上,火钺是怎么破开护城大阵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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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吱呀!”
四十年光阴锈蚀了门扉,火钺推门而入,他还是如当年一般精神焕发。
“白将军,我们留了你这么久,对不住。”
火钺作了一个“请”的手势。
白起却不是当年那个意气风发的武安君了。
白起缓缓起身,他的头发有些日子没有修剪了,此时乱遭遭的,并且还多出了一抹四十年前没有的灰白。
白起双目无光,讷讷地问:“怎么了?”
火钺没有隐瞒:“白将军的故乡民风淳朴,我们没有什么可担心的。”
翻译过来就是:这的人都已经做了良民,不会造反了。
“哦。”
白起站起身,僵硬地朝外走去。
“白将军,你的兵器。”
白起也没想到,火钺竟然会把自己的巨镰还回来。
他讨了几片破布,把这件有点瘆人的凶器胡乱包裹起来。
白起拖着巨镰走远了。
“将军,没问题吗?”
火钺身边,一名小将面露疑惑。当年武安君的威名他也有所耳闻,就这么把他放走了?
火钺露出一种深邃的笑容:“四十年了,还有几人识他?他的锐气又还能剩下几分?”
火钺的猜测分毫不差。
蓬头垢面的白起走上熙熙攘攘的大街,行人来来回回地从他身边经过,果然没有一个人认识他。
一个小孩向他跑来。
白起一把抓住他,问道:“你是哪里人?”
小孩被这个乞丐一样的家伙吓了一跳。
“我……我是火师国的……”
白起摇摇头,果然,还是彻彻底底地沦陷了。
小孩挣脱了白起的手,撒开小脚丫跑远了。
不一会儿,孩子又回来了,这回他向白起扔了一枚铜币。
白起呆在原地,怔怔地看着地上的铜币打了个转,倒下了。
我白起……
白起悲从中来,这是何等的沧桑!
但他随即想起了自己下跪投降的场景。
我活该!
白起弯下腰,拾起地上的铜币,继续漫无目的地走着。
白起从此成了一个四处游荡的乞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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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起其实早就可以辟谷了,但乞丐是要吃饭的。他现在成了一个乞丐,所以他也要吃饭。
“施主,这是你的,拿好了!”
一座寺庙前,一群和尚正在派发免费的食物。
白起也跟着众多乞丐前去凑个热闹。
轮到他了,递给他饭食的却并不是和尚,而是一个身披绿纹金袍的老者。
“施主,不如入我空门吧?”
老者开口了。
白起啃着馒头,头也不抬地走了。
老者继续问:“你想赎罪吗?”
白起不理他。
老者又问:“一个人自责,很难受吧?武、安、君?”
白起:“!!!”
他猛地回头,手中的馒头也掉在了地上。
这个老者认识我?
老者深不可测地笑着:
“小乘佛瞑目修身养性得自在;大乘佛开眼看遍悲欢渡苦厄。”
“施主你,要修哪一种?”
白起回过身,走向了老者,走向了这个像塔一样的寺庙。
观鱼寺。
这是寺庙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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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起盘膝而坐,口中默诵经文,他已经剃发出家了。
佛,让他看淡了一切,看淡了功过是非。
香火的烟雾在佛堂里缭绕,木鱼之音若有若无。
佛像的眼睛缓缓睁开。
白起终究是保留着魂海九阶的实力,他立刻就察觉到一股强大的意志降临在了这里。
“白起,”
一个威严的声音缓缓地呼唤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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