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会,摩洛同医生。”安德洛斯回头向给他带路的助手道了谢,然后用左手中指轻轻扣了扣安格拉研究所内温室入口处的玻璃门。
他站在门边,习惯性地扫视了一眼室内的各种陈设。
四周回荡着维瓦尔第的《和谐的灵感》,一片红色染上傍晚的天空,温室内植物的叶片在空调的吹拂下轻微地上下摆动着。
摩洛同没有回头观察站在门口的客人,他的声音中似乎带着些许笑意:“请坐吧,我想圆桌上的绿茶威士忌应该比较合你的口味。”
医生听到身后的脚步声通向了圆桌,然后传来藤椅被拉动的声音。他于绿叶丛中起身,然后走到房间角落处造型复古的留声机旁,轻轻地取下了由人造宝石制成的唱针。做完这一切,他才回到圆桌边,打量着这位黑发的客人,然后缓缓开口道:“希科斯的案子已经结束了。”
安德洛斯挑了挑眉,没有说话。他从包里拿出笔记本电脑,打开那份中文死亡证明的文档,然后把屏幕转向对面穿着白大褂的医生,道:“你知道它还没有结束。”
摩洛同轻笑了一声,然后伸手合上面前的笔记本电脑,说:“但是查案解谜可不在我的业务范畴之内,安德洛斯先生。”
客人的嘴角微不可见地抽动了一下。摩洛同又换回最为舒适的姿势,靠在椅背上,接着说:“不出意外的话,明天早上他们就会叫人来把希科斯带走,然后拉去火化。如果在那之前你还想见他一面的话——希望你能尽快做出选择。”
安德洛斯没有说话,只是微微颔首,然后跟在摩洛同身后向温室外走去。
房间门口带着浅黄色花朵的龙舌兰已经含苞待放,摩洛同径直推开眼前的门,然后按下墙边的开关。
冷色的LED灯霎时亮起,照亮了整间解剖室。安德洛斯站在门口,他静静地看着身穿白大褂的医生走向墙边的冰柜,几缕白汽从他手边的位置缓缓地逸散了出来。
摩洛同往旁边站了一步,然后转过身来,面带微笑,伸手指向一旁的冰柜。
黑发男人看了他一眼,默然走到了冰柜前。
希科斯的脸色已经变得如同墙皮一般苍白,嘴唇也同样失去了色彩,他安静得好像一尊躺在黑色袋子里的蜡像。
“要我帮你把他拿出来吗?”摩洛同问道。
“不需要,”安德洛斯皱了皱眉,“我对死人可没什么兴趣。”
摩洛同轻轻叹了口气:“或许你会因为不完整的影像而忽略十分重要的信息。”
“你不是已经给出来了吗?”安德洛斯反问道,“检案摘要里的那段话。”
摩洛同久违地愣了一下,随后他的眼神中流露出一丝似是喜悦的神色来。
医生还没有开口,安德洛斯又接着道:“感谢你提供的帮助,摩洛同医生。”
他收回停留在希科斯身上的目光,然后朝摩洛同微微颔首,向解剖室外走去。到达门口时,他忽然停住脚步,又回过头望向穿着白大褂的医生:“如果有什么疑问,我还会再来拜访的。”
医生没有说话,只是站在原地,直到客人的脚步声彻底消失在耳道之中。
安德洛斯略微地收拾了一下有些凌乱的桌面,再次拿出自己的笔记本电脑,然后输入了那张纸片上的电话号码。
他的手指飞快地在键盘上移动着,不时拿起笔在自己身前的本子上记下电脑屏幕上显示出来的信息。
一个小时之后,他颇为满意地看了看自己手边被勾画得密密麻麻的本子,然后整个人躺倒在沙发上,吐出一口浊气。
休息了几分钟之后,他坐起身,伸了个懒腰,再次打开了那份中文的文档。
其实他仍旧不知道这里面隐藏的线索到底是什么。
不过至少他现在可以确定,除了那串奇怪的编号之外,剩下的,并且也是最为主要的一部分,都在最下端的检案摘要中。
其实不用故意问他也能想到的......
上面的表格虽然占了很大一部分空间,但实际上并没有几个字。如果那摩洛同连这点地方也不放过......
“那也太他妈的阴间了吧。”安德洛斯暗自腹诽道。
他深吸一口气,揉了揉太阳穴,再次把注意力放回屏幕。
新的一天。
奥菲斯百无聊赖地躺在床上。线索似乎断在了这里。他不想再盯着那报告直到觉得头疼,也不想找路齐弗再去争辩什么——按照他们昨天的推断来看,那位警官的目的大概已经达成,也不会再分出精力关心后续的事了。
他叹了口气。接连几天的忙碌戛然而止,忽然回归正常的生活节奏反而让他觉得有些不太适应,甚至有些......空虚。
他照常起床、洗漱,和阿米莉亚打过招呼之后便离开了住处,如同遇到安德洛斯的那天一样,再次在街上漫无目的地散着步。
但他的心情却不像那天那么轻松,反而似有一团朦胧的雾气笼罩在自己的眼前,让他没有办法安心坦然地欣赏眼前的风景。
在街上走了还不到十五分钟,他叫住一辆出租车。
“安格拉研究所。”
司机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他抬眼看向后视镜,那位戴着黑色鸭舌帽的乘客将额头靠在车窗上,出神地望着窗外飞速闪过的景物。他想主动找点话题,这车上的静默让他觉得有些......说不出来的奇怪。他再次瞥了一眼后视镜,然后打消了刚刚的念头——那位坐在后排的先生,看上去并没有想加入某种话题的意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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