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俊娃,快跳!”
我听到一哥在海里喊我。天上乌云密布,狂风暴雨批头盖脸,我们的渔船却在荒岛外的礁石群里搁浅了。可我的双腿像灌了铅一样,挪不动半步,因为身后不远,船长狞笑着举着手枪对着我。雨水早浇透了我们,头发都耷拉到眼睛边。我不想死。我看不清船长的脸了,黑黑的,模糊的可怕,也许狞笑都是我的想象。
“砰——”我没动,枪还是响了。我不知道自己有没死,腿软如棉絮。还没摔到地上,我就惊醒过来。浑身无力却是真的,我长长呼了好几口气,狂跳的心才缓了下来,转头看向身边的媳妇儿,惊惧感才慢慢被驱散。我把手放在她的盖被上,轻轻拥着她,才有了真实感。
二十岁时的记忆画面,还是破碎的漂浮在我的脑海中,在睡梦里时常被演绎的惊心动魄。医生说这是心理创伤应激症。我知道我这辈子可能都会晃荡在这片海洋里,离不开那座孤岛。
我叫张俊,今年虚岁34,去年刚结婚,媳妇儿是小学老师,善良淳朴。我和我哥一起开了家建筑公司,接一些不大不小的施工活儿,收入还算可观。我们都不愿意把公司再做大,不退当进,没太大的野心。之前的传奇故事给我们带来了一些机遇和关注,后来成立了公司也得到一些朋友照拂,一切算是顺风顺水。只是有时夜深人静的时候,在阳台点根烟,会想,要是没有那场变故,现在的生活会是怎么样的情景。好坏不好说,天翻地覆估计难免。就和大家唠嗑一下,讲讲十多年前开始的故事。很多场景可能记得不那么真切了,但我尽量回忆。
我家是N市南部的一个村子,村子比较偏,人家也少。我是家里独子,有一个姐姐,大我三岁,高中上完没考上大学,上了个大专留在了市里。后来认识了在餐厅做厨师的姐夫,两人谈了一年,03年结的婚。那时的厨师可没有现在什么大饭店大厨那样的体面收入,更别说我姐夫只是在一个小餐厅做事。我爸是木匠,家里还有好些田,条件虽然一般,但也过得去。我知道我爸妈对姐夫没那么满意,姐夫家穷,不过看在他人特别老实,我姐又喜欢他的紧,还是同意了。
然后是我哥,就是和我一起开公司的哥。我都是喊他一哥,不是亲哥,关系亲似亲哥。他也大我三岁,从小一起玩大的。他们家教师家庭,住在县城。他奶奶家是我家邻居,都是在村子最后头。小时候,每到寒暑假,五一国庆假期他都来,玩的比我还疯,掏鸟抓鱼,烧火偷菜,都是我们的乐事。
不过他考上了大学,我没考上。我原来是不想读书了,我知道自己就不是这块料,上不了大学读个大专没啥意思,还不如出去闯闯。我爸是死活不同意,硬逼着让我上了个S市的大专,土木工程。这是一哥推荐的专业,他自己就读的这个。我上大专时是2002年了,国家发展越来越快,需要的建设人才自然水涨船高。我不太懂,但觉得他应该比我爸懂一些,就听了他的建议。不过说真的,要是知道平时学这么多课、画这么多图,学三年还是去工地而不是坐办公室,我t还不如去餐厅端盘子。学这个专业真是淡出鸟味。
一哥毕业去后了个中字头的公司,我听着觉得还有点样子,国家的人。没多久听说他去斯里兰卡了,好像公司有海外的业务,需要几个懂点技术能管理工地的人过去。成了家的老员工哪个愿意去,那时可没现在这么高的补贴。大家也知道斯里兰卡那个地方,还没国内发达,几乎没人主动要去。他这个新兵蛋子,还懂些英语,perft。出发前斜挂着标兵彩条站在横幅前面的照片,他还专门发给我看了,稍微有点拽。要是能走出国门,也还不错。
他去了半年,我也升大三了。大专就两年半,要找工作,这时候不是包分配的年代了。我能感觉得到为啥一哥劝我学这个专业了,哪怕是大专,还是有好些大的建筑公司啥的来招人,找工作不愁。我这人不爱学习,但有个优点,就是能说。有好几家公司都愿意要我,这时候我就又犯难了。给一哥打个电话,越洋电话,老贵。而这个电话确确实实改变了我俩的命运。
我开玩笑:“一哥,缺小弟吗?我来跟你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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