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看水真冷指着的那个人也不像是“她”,“她”有一头短短的头发,戴着一副近视眼镜,穿着干干净净的白T恤与一件同样干净的牛仔裤,十六七岁的样子,嘴边有细细的绒毛般的胡子,喉结突出,胸部结实强壮,明显像是个“他”。
六个“大人物”愣愣地看着那个少年走到马路对面,钻进一辆出租车里,绝尘而去。马赛克“大人物”重新捉住水真冷胸前的衣服,这次没有把他提起来,而是扬起手来就要开打。
“快分开,有乞丐过来了!”就在这时,一个乞丐从他俩中间走过,马赛克“大人物”不情愿地把水真冷推开。
等乞丐窸窸窣窣走过去了,韩师妹看见候车室里有一个女孩,正隔着玻璃幕墙瞪着一双大眼睛看着自己。与她对视了足足有五秒钟之后,韩师妹惊讶地确定她能看见自己,不禁脱口而出:“新战衣?”
“什么?”五个大帅哥莫名其妙地看着韩师妹,同时问道。韩师妹的眼神一向迷离不定,无法捕捉她的视线,所以五个人不能追随她的视线看到那个女孩,只能看着她发问。
便在这时,一团拖着长长尾巴的强光在远方冲天而起,虽然是晴朗的正午,却异常耀眼。强光瞬间达到数十万米高空,光芒收敛,露出一个发光透明的不规则多边几何体。几何体的速度一直在增加,形状也一直在变化,时大时小,时而边多时而边少,时而角尖时而角圆,时而像烟花散开一样撒出为数众多的小几何体,时而又把撒出去的几何体磁铁吸铁屑一样吸收回来。五个放大的帅哥指着那几何体,以为就是韩师妹口中说的新战衣,急忙邀功似的争抢着说:“在那里、在那里!”
“怎么办?”金子“大人物”看着韩师妹迫不及待地问道。
“怎么办?当然是追上他,在他失控前控制他,然后让他加入我们的队伍,觉醒他为战衣,成为老六!”说话的是马赛克“大人物”,话音刚落,他就像离弦之箭,冲天而起,向着那个几何体追去。他已经飞到了万米高空,而不到零点零一秒前他站立之地,才因他的发力形成一个受到重击一样的冲力坑。冲力坑有四五米宽、三四米深,陷进去了好几个行人,但还在地上的五个“大人物”们没有陷进去,他们像踩着一块透明的玻璃,悬浮在坑上。
“战衣武装形态!”马赛克“大人物”一边加快速度一边发出战斗指令。只见他身上的鳞片突然发出水晶的光辉,全部变成透明的粘稠状,融入他的身体里,使他成为一个暗黄色的晶莹剔透的水晶人,眼睛、牙齿、头发等一切细部也都是半透明的暗黄色水晶。水晶的光辉有增无减,像线条一样缠绕着他的身体,编织出一套发着黄光的护甲,比挂在天空正中的阳光还耀眼。当球一样圆的只露出两个眼睛的头盔、布满沟壑一样纹路的胸甲、有蓝色如血液在血管里流动般流动着的腿甲同时编织成之后,光辉消退。光的护甲最终变成暗黄色水晶护甲,发着柔和的淡淡黄光。
另外三个男性“大人物”不甘落后,同时跟了上去,飞到空中,纷纷变为战衣武装形态。
金子“大人物”身穿七色彩虹金属护甲,身上闪烁着七彩金属的冷光。
冬装“大人物”身穿绿色木纹板甲,板甲上长满丝绒,丝绒发出绿色针状光芒。
水真冷变化不大,他穿的丝绸古衣变成了水流,却依然像衣服一样穿在他身上而没有像水一样坠落。流动的液体护甲,发出阳光照到水上的粼粼水光。
绝顶“大人物”见他们四个都走了,忙对韩师妹说:“你也跟上吧,我们五个人是黏在一起的,我不想走也不行……”话还没说完,他就被一股强大的吸引力扯起来,被那追去的四人牵走。他连忙变成战衣武装形态,穿固体火焰流转成的火焰甲,身上发出混合着淡淡黑烟的火光。他调整方向主动向那四人追去,一边追一边嘀咕:“如果他真是新战衣,若加入我们,不应该是老七吗!”
五个“大人物”都比几何体小一些,速度也比它慢一些,他们全部变成战衣武装形态时,几何体已经飞到太阳系边缘。战衣武装形态的他们,速度大增,当看到他们最后的光影时,他们已经在数倍最后光影远的前方。
但是,几何体的速度也随着他们的速度增加而增加,明知道一时半会难以追上,他们却顽固地不肯放弃。
水真冷没有看见韩师妹,忙提醒最前面的马赛克“大人物”:“韩师妹没有跟来。”
五个“大人物”之间的距离已经跨越了数十光年,但他们凭借身上的战衣,能做到即使通话。
马赛克“大人物”也注意到了,却不以为然地说:“她还真把自己当老大了,她爱来不来,加上就要加入我们的这个,我们人数也没少。”
于是五人紧紧追赶着那个几何体,除了顶绝“大人物”,没有一个人担心独自留在地球上的韩师妹。
这六个“大人物”身穿他们称为战衣的一套先进设备,处于常人绝对看不见的状态,无论是他们的样子还是他们说的话或者他们身上发出的光芒,都是消隐而不可见、不可听、不可闻的。当韩师妹发现有个女孩能看到她们时,大吃一惊,条件发射般以为那个女孩是能看见他们的新战衣,不禁脱口而出说了一句“新战衣”。谁知就在同一时间,在另一个地方飞起了另一个“新战衣”,被她的同伴们发现。同伴们误认为远方的几何体就是她口中的新战衣,竟然不假思索就追了上去,连商量都不商量一下,她要叫住他们显然不现实,那五个人不一定会听她的话。她若也跟着上去,就得丢下眼前的这个“新战衣”和水真冷刚刚发现的“她”,她舍不得就这么放弃他们,所以没有立即跟上。当她回过头时,发现能看见她的那个女孩不见了!车站门前的地面,因为水真冷五人起飞,突然陷下去形成大坑,引起乘客的一阵骚动,扰乱了她的视线。
而这时售票厅通往候车室的过道上,阮秋一正拼命地追赶着一个抢包的小偷,紧跟着他的是包包的主人——帮他拾车票的的女孩。小偷灵活地绕过提着大件行李或拖着行李箱的乘客,穿过候车室,从候车室的的侧门出口跑到大街上,往与韩师妹相反的方向跑去。
秋一还是第一次遇上小偷,当他终于一身轻松从厕所里走出来,第一眼就看见一个小偷一把夺过帮他拾车票的女孩的包包时,正是韩师妹看见那个几何体的同一秒。他似乎没有使用反应时间,就自觉地追了上去。这之前他一直蹲在厕所里,没能再留意站前广场上的那几个“大人物”。
秋一被拾票女孩帮助过,看到她有困难,非常乐意给她提供帮助。但他做出这个帮助行为的反应速度,大大超出他的预料之外。他和小偷之间简直就像同一个风扇的两张扇叶,只要有一扇动,另一扇也必定会跟着转。小偷刚对女孩伸出贼手,他立即抬眼看见;小偷得手后马上逃跑,他也立即追了上去;小偷一直跑他一直追着不放,他甚至不再往室外看看那几个“大人物”是否还在,他好像被小偷用一条看不见的绳子牵着似的。事后,他对这事一直耿耿于怀。
秋一追着小偷,女孩紧跟着秋一,小偷带着秋一,三人一中、一后、一前,一路狂奔。他们跑到市中心,跑进这个城市最大的商场,撞开密密麻麻的人群,撞倒玲琅满目的商品,被商场的管理人员和保安追捕。他们跑出商场,从两个足球场大的市中心广场跑过,摆脱了商场的保安,却被广场上执勤的警察注意,驱车来赶。小偷绕着广场的边缘跑进步行街,那里人更多,小偷却像泥鳅遇到水,在人群的缝隙之间穿梭自如。秋一时不时回头看女孩有没有跟上,女孩的耐力令他感到吃惊与放心。他也像一条泥鳅一样钻进水泄不通的人群,而女孩仿佛就是他的尾巴,紧紧黏住他,毫不逊色于他。开着巡逻车的警察到了步行街却寸步难前,他们都放弃了驾车改为徒步前进,但面前的人群就像一堵厚厚的围墙,相对于泥鳅一样的秋一三人,他们就像陆地上爬行的蜗牛。小偷从步行街跑出来之后,转入一条专卖小吃的小巷,这里汇聚了全国各地的有名小吃,火炭上、热锅上、冒着热气的碗里,飘出的香气捻成一条条筷子粗的绳子,钻进每一个人的鼻孔里,想把每个人都栓在这条小巷子里。秋一差点遭了道儿,幸好回过头来看了女孩一眼,看到女孩那没有表情的脸和坚定不移的步伐,他放缓的脚步才又加快起来。
小偷跑完了五公里长的绿化大道,从七座跨江大桥上穿过,在大江两岸的江北大道和江南大道之间交替穿插着疾跑。秋一领略了绿色大道上的车水马龙,大道两边的绿树成荫和林立的高楼大厦,知道七座跨江大桥的结构与建成顺序,看到了江边的渔船和芭蕉树景。紧接着小偷硬闯了动物园,秋一第一次看见了大象,它们的皮肤皱巴巴的,巨大的骨架突出,并没有电视上的漂亮。当他们从它们的身边经过时,它们竟然用蚂蝗一样的长鼻子向它们打招呼,把女孩吓了一跳。当他们经过老虎区时,慵懒地躺着的老虎竟然都站了起来,用惊恐的眼神看着他们。
在小偷的带领下,秋一和女孩参观完了整个动物园。长脖子的长颈鹿、流着眼泪的鳄鱼、浮在水面上露出一个大嘴打哈欠的河马、喜欢向观众展示翘红屁股特技的猴子、遭到冷落的山羊、懒得理人的猩猩、好奇的斑马、幼崽在肚子上的口袋里伸出小小的脑袋张望的袋鼠、把头伸到围栏外面的骆驼、突然全部开屏的孔雀、带着小天鹅划水的天鹅群……
在动物园出动所有管理、安保、清洁人员的全力追赶下,小偷带着秋一和女孩翻墙逃出了动物园。然后小偷跑进了市里最高的大厦,在大厦的保安赶过来擒住他前,他跑进安全通道的楼梯。秋一和女孩也跟着跑进去,跑完二千多级踏步来到楼顶。三百多米高的楼顶上吹来的风让他们稍微缓解了一下急促的呼吸和狂跳的心脏,而高处尽收眼底的市貌,使他们兴奋不已。当他们呼吸未定时,那个小偷绕着天台跑了半圈,从另一个消防楼梯跑下。秋一和女孩紧追不舍,于是他们三个去过了这个城市的每一处值得去的地方,图书馆、博物馆、人民公园、森林公园、体育馆、科技园、世界之窗、化石园、著名大学……最后他们跑到了郊外的天文实验馆。
在天文实验馆被安检员狂追不舍之下,小偷跑上了开往火车站的最后一班公交车。公车的前门并没有立即就关上,因为司机大叔看见了向公车奔来的秋一和女孩。
在这最后一班公交车上,秋一终于追上了小偷。
“把包还给她。”秋一抓着扶杆,喘着气对小偷说。跑了大半天,他现在才开始有点气喘。
小偷脸不红、心不跳、气不喘,用一种意味深长的目光看着秋一,笑着说:“包?是这个包吗?”说着他把肩上挎着的单肩包取下来递给秋一。
秋一从小偷手上把包接过来,然后递给身后的女孩。摇摇晃晃的公车上,女孩没有抓扶任何东西,却站得稳稳的,像焊在车上一样纹丝不动。她接过单肩包看了看,扔回秋一手中,伸出一只掌心向上、讨要东西的手,面无表情地说:“拿来。”
秋一一愣,犹犹豫豫地又把包放到她手上。女孩把包推回去,说:“不是这个。”
秋一犯傻了,问:“这包不是你的吗?你要什么?”
“包不是我的,我要的东西在你的背包上,给我。”女孩依然是一张面无表情的脸。
秋一忙把背上的背包卸下来,就看见拉链的回型拉手的缝隙里挂着一个香囊。香囊是淡黄色的,飘着淡淡的清香,上面有一块硬币大小的血迹,血迹已经干了许久。香囊不是他的东西,他一下子就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脸立刻就涨红了。他小心翼翼地把香囊挂在拉链拉手缝隙里的线条取下来,然后把香囊放到女孩手上,由于激动,声音颤抖而迟钝:“是……这个……吗?”
女孩珍重地拿回香囊,点了点头。
秋一迫不及待地解释说:“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也不知道勾住了你的东西,我以为是你的包被他偷了,我才追着他跑,你帮过我,所以我也想帮你……我不是因为偷了你的东西才跑……”
女孩木无表情的脸上绽开一闪而过的微笑,然后淡淡地说:“我的包没丢,我刚刚寄存了。”
秋一转身不知所措地看着他追了半天的“小偷”,没想到自己追的不是小偷,自己却无意中成了小偷。他一脸歉意地把包还给了“小偷”,心里却疑惑不解,自己明明亲眼看见他一把夺过女孩的包包,为什么女孩说不是她的?难道是自己眼花?看到的那六个“大人物”也是错觉?
秋一觉得这个“小偷”有点眼熟,好像在哪见过,又见他的眼睛怪异,左眼炯炯有神,正是他这个年纪应有的目光,但右眼却暗淡无光,仿佛迟暮老人蒙上疾病的眼睛。这两个截然不同的眼睛,长在同一个人身上,很是怪异。
“小偷”拿回了单肩包,笑着招呼秋一和女孩一起坐到最后一排的座位上。“小偷”先对他们的耐力和坚持甚至难得的“情义”赞许一番,然后却对秋一的鲁莽表示很多的讽刺与挖苦。秋一和女孩默默的听着“小偷”唠叨,也许是跑累了、也许是饿了、也许是觉得“小偷”说得对或者说得过分而没有说话。最后“小偷”唠叨完了,看了一下时间,说:“七点二十啦,时间过得真快,不知道还能不能赶上火车呢?”
这话像是专门提醒秋一的,秋一这才想起要坐火车的事。想不到被这“小偷”从中耽搁,几个小时一下子就过去了。时间离火车发车时间不足二十分钟了,而这辆公车还慢悠悠地摇晃着前进。如果错过这趟火车,就得再等一天时间,坐明天同一趟火车才能直达秋一要去的地方。秋一开始焦急起来,如果他认识路,并且确信徒步跑过去会比这公车快的话,他一定毫不犹豫地从窗口跳下去。然而他不认得路也跑不过公交车,只能坐立不安地干着急。他越是心急,这辆公车越是与他作对似的,摇晃得越是厉害,行进得越是缓慢。
“小偷”似乎能看出秋一的心急,特意从自己的包包里拿出一张火车票,递给秋一和女孩看,说:“你们看,这是我的票,七点四十分钟发车,现在已经七点二十八分了,我都不急,你们急什么。如果你们的车比我的早,已经来不及了,急也没用;如果比我迟,那你们有什么好急的;如果是同一列,那就是我们的缘份,为了这个缘分,不值得错过一列火车么?”
秋一看“小偷”的车票,暗自吃惊,连忙拿出自己的票来,对照一看,竟然是同一列次同一车厢,而且座位号还是相连的。
秋一一拍大腿,很赞许“小偷”的说法,装着很豪爽的样子说道:“说得好极了,对极了!互不相识的三个人能在一起的概率那么小,然而我们就在一起了。我们不仅在一起,而且还做了那么一件不可思议的事,这就是我们的缘分。为了这个缘分,不要说是错过了一列火车,哪怕是错过了世界末日的诺亚方舟,又有何不可。”这时秋一的肚子不配合他的豪爽而忽然咕咕噜噜叫了叫,他顿了顿,接着说,“当然了,最好还是不要错过我上厕所的时间。”
“小偷”听了哈哈大笑,告诉秋一火车站旁边有个大酒店,他们下车后,先到酒店上厕所,顺便把晚饭吃了,因为“小偷”的朋友已经在那里订了桌。
在到站前,秋一三个作了自我介绍。小偷说:“我叫王彩,以前爱吃骨头,现在也爱吃骨头。”
女孩说:“我叫树树,树木的树……什么都不吃。”
“姓什么?”秋一问女孩。
↑返回顶部↑